《聊斋志异》短篇集 一三三 僧术

蒲松龄 原著

        黄生，官宦世家子弟。才情颇丰，夙志高飞。村外佛寺，有一住寺僧人，平素与黄生交情深厚。后来僧人去云游，一去十余年才又归寺。见到黄生，慨叹道：“以为先生腾达已久，如今尚穿白布吗？想来是福命本就浅薄。请让我为先生贿赂阴冥中的主神。能先准备十千钱吗？”黄生应答道：“不能。”僧人道：“请勉强准备那一半，其余我代你借来。三日为约。”黄生答应他。竭力典当家物凑够了钱数。

        第三日，僧人果然将五千钱拿来交给黄生。黄家旧有一汲水井，水深不见底，传言可通河海。僧人让黄生束扎钱币放在井边，告诫道：“约莫我到寺后，即推钱入井。候等半炊时辰，会有一钱泛起，当去拜它。”言罢才走。黄生不解是何法术，转念是否有效未定，而十千钱全部投井实在可惜。便藏下其中九千钱，而只将一千钱投井。不久，井中巨泡突起，铿然而破，随即有一钱浮出水面，大如车轮。黄生大惊。跪罢，又取四千钱投入水中。钱币落下，击触有声，被大钱所隔，不能沉水。

        日暮时分，僧人来到，责备黄生道：“何不将钱尽数投水？”黄生称：“已然尽数投水了。”僧人道：“阴冥中使者只将一千钱取去，为何竟要谎言？”黄生实情相告，僧人叹息道：“鄙吝者必不能成大器。此为你的命数合该以贡生终老；不然，甲科立时授你了。”黄生大悔，请求再次祝祷。僧人坚辞而去。黄生看井中四千钱尚浮水面，便用井绳钓了上来，大钱才沉。当年，黄生以副榜准为贡生，结局如僧人所言。

        异史氏道：“难道阴冥中也开设捐纳的科举吗？十千钱获得一次及第，钱值也太低廉了。然而一千钱准为贡生，犹为昂贵了。贡生尚不能及第，何值一钱！”

                          2023、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