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母亲年轻时的故事。
那是五十年代末,母亲刚刚初中毕业,家里无力再供她读书,就停止了学业,回到家中。
母亲兄弟姐妹多,比起别人家来,生活尤其困难。为了能有口饭吃,姥姥让母亲跟随着同村的人去做生意。
说是做生意,其实就是带着家里几件多半成新的衣服,去南部山区换粮食。
那天天还没有亮,姥姥就把母亲叫起来,收拾好东西让母亲背上,嘱咐同村的大哥大姐多多照顾着,目送他们远去。
母亲他们从村里走到几十里外的县城火车站时,城里的人都才打着哈欠出门上班。街上人不多,早点铺热气腾腾,供应着几样单调的面食,顾客寥寥无几。
母亲他们坐上了去南部山区的火车,都从怀里摸出自己的早餐兼午餐,无非是一个高粱面饼子或者是一个地瓜面窝窝头,塞到嘴里嚼着。
到了地方,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村里的大奎经常去那个地方,和那里的人很熟悉,领着大伙去了一家赵姓人家。
赵家的大嫂是一个热心人,她召集来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在母亲他们背的东西中挑挑拣拣,最后商定好价格,折合成粮食以物换物。
母亲他们背去的大都是衣服毛巾鞋袜等生活用品,要换取什么样的粮食要看买主家里的存粮。有的用地瓜干,有的用高粱米,还有家境好一些的会拿玉米和豆子换,当然换回来的量要少。
和母亲易物的那家是一个老婆婆,她颠着小脚走在前头,母亲小步跟在后面。走到村后的一个塌了半截墙的土坯院落里,婆婆踩在一个高凳上,从一个一人多高的粮囤里,一把把抓出地瓜干,放进母亲接在下面的口袋中。
这样就大大增加了交易的时间,等老婆婆称好了地瓜干,母亲背着飞跑到赵家时,其他的人都早已去了火车站。
母亲又转过头向火车站跑,远远地看到同村的大奎他们站在火车站前的空地上,伸长了脖子向候车室里瞧,嘁嘁喳喳地讨论着什么。
母亲放松了下来,赶到近前才知道他们要坐的那趟车在这个小站不停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里面正盘查的紧。
大奎领着母亲他们又回到村里,赵家大嫂又给他们找了过夜的地方。虽然那个时节是春寒料峭的初春,晚上他们在地上铺了一张席子,几个人合搭了一床被子过的夜,但山里人的朴实和善良让他们觉得很温暖。
第二天他们搭乘火车回来,母亲把地瓜干背到集市上卖掉,又买了一些毛巾袜子之类的小商品再次南下了一次,之后就没有再去。
后来母亲又做过裁缝,下过苦力,再后来就是婚后干了半辈子的乡村医生和妇女主任。
她们的这一辈吃过太多的苦,受过的罪我们一想就觉得害怕。把这样的话说与母亲听,她哈哈笑着说:“人这一辈子,生活把你逼到哪儿,就想办法在哪儿扎根生长,要不怎么说生活就是生下来活下去呢?”
听着七十多岁的母亲说着这么时尚流行的话,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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