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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标准的瓜子脸,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可最特别的,还是嘴角上扬时露出的那两颗兔牙。
他语数外都不错,物理稍稍学得迷糊一点,不擅长体育 ,其余科目都还过得去。
他初二转来,是我的同桌。
吴悠看着旧杂志上的一句话,感觉时光冲破了洪流,那个写话的人,近在眼前。
"诶,是不是把这两条线段往下移,然后……"阿年边说边用胳膊抵了抵一旁的吴悠。
"啊?"吴悠一瞬间反应过来,对上阿年的眼神,一扫桌上的练习题,眉头又不禁皱起来,支支吾吾吐不出一个字。
"你……你该不会是没听懂吧。"
你怎么知道。
吴悠心想,别过去的脸"刷"地红了。
"嘿,真的啊?"
吴悠不好意思地把埋着的头轻轻点了几下。
"哈哈哈"阿年嘴一咧,露出那颗没长好的兔牙"你真逗……"
"行了行了,老师给你讲了半天还不如我这个同桌听得明白,你说你反应怎么这么迟钝呢?"
"过来看着,是这样的……"吴悠看见阿年用笔在纸上戳戳,密长的睫毛随着那双桃花眼时合时开,两颗特别的兔牙若隐若现,略微沙哑的声音,却一字一句,思路清晰。
他是比吴悠聪明的同桌,初二时转来,他叫阿年。
当然,吴悠也不是学渣,只是文科擅长,理科细胞不那么活跃而已,这也就是她输给阿年的地方。
记得是一次期末考试,吴悠的语文发挥得很好,107,可当她默默又有些得意地报出分数,然后问,阿年,你语文多少啊?
本以为可以打击打击他,结果阿年微微一笑"108"
好吧,阿年,我还是考不过你。
吴悠想到。
清晨,阳光在远远的天边把树上深蓝的轮廓融化,淡淡的银黄慢慢往教学楼一角扩散,缓缓地,后来又从窗外游进教室,游走在黑板的某一角,或是停留在打开的笔盒里,或是温暖着正在不断移动的指尖,或是亲吻着那个睡意朦胧,就桌而眠的少年。他面朝阳光,合上那双眼里有星星的桃花眼,睫毛与之一起沉睡,微开的嘴角和若隐若现的兔牙。
吴悠背单词或是记诗词时不禁意间瞥见这一幕,总会不知名地笑笑,老师来的时候则会仗义地叫醒阿年,然后看他揉揉眼,憨憨地假装看看手边的书。
一切,都是那么的好。阳光,课桌,早自习,你我。一切,都是最好的。
而最好的时光,最好的我们,都是点点滴滴汇成的。
课间。
"吴悠吴悠,送你一片叶子。"
"拿过来看看。"吴悠从阿年手中接过叶子,上下打量"不过是一片普通的树叶嘛",然后又扔回他桌上,开始和英语题较量。
"诶你下课出去玩会儿啊?老学还不学傻了。"
吴悠用笔一敲他脑门"你才!你才学傻了呢!"
"我可不傻。"然后他把叶子撕成小片,往吴悠身上扔过来。
"喂,喂!"谁料吴悠还没来得及制止,一片叶子碎片就被扔进吴悠的T恤里。
"阿年!"
吴悠怒目圆睁。然后抖着自己胸前的衣服,该死,怎么不出来,出来啊……
"哈哈哈,吴悠,我看你还是去……厕所把它弄出来才对"
"你闭嘴"吴悠立马奔向厕所。
找那个扔在衣服里的叶子的时候已经打了上课铃声,还好,终于把这该死的东西找出来了。
"报告"
"进来"
阿年看着吴悠尴尬的表情,趴在桌上毫无顾忌地露出自己的兔牙,笑得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憋的吴悠在他起来让座的时候狠狠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我让你扔!"
"嗷"
前后几排向这边投向好奇的目光,只见阿年笑得前仰后合,吴悠用复杂的表情看着他,时不时两人又说些什么。
阳光便这样下来,把两人的轮廓,拓印在这最好的时刻。
阿年,这是我们最好的时刻。
历史课。
"吴悠你给我上来"
"来来来,先背一下《南京条约》的内容。"
"噢,割香港岛给英国……"
"停"历史老师用极为严肃地眼光看着吴悠"割哪儿?"
"香港岛。"
他指着吴悠练习册上的一道问答题"那你写的台湾岛?"
吴悠"……"
"你要当卖国贼是吗?把台湾岛都割给英国了?"
"你再把《南京条约》内容完整背一遍"
吴悠心里谢天谢地,还好有印象"割香港岛……"
"最后是协定关税……"
老师红笔骤停"怎么协定关税的?"
"英商……缴纳……税,税款,与中国……"
老师一扬手"下去把历史书拿来背"
晕。
"卖国贼?"阿年笑笑。
吴悠狠狠地给了阿年一个"我还会回来"的眼神,就站在讲台上背书了。
还好,后来陆陆续续有自作主张把"澳门"割给英国的,有和吴悠犯一样错误的,还有错得匪夷所思的,都和吴悠一起,站在讲台前,背那段历史。
"背完了吗?"
吴悠点头,然后又开始背起来。
"英商进出口……中国需同英国商定。"
"不是,错了,再来。"
哎呀,其他的都熟,怎么最后一句背得这么磕碜。
人越来越少,而吴悠却因为最后一句背不清楚而焦头烂额。
"英商进出口,进出口……哎呀……"
阿年看着同学们一个个都下来了,就只有吴悠还在上面。不禁朝她吐舌头,鄙视她慢。
然后又从吴悠的课桌里拿出她的日记本,并且开始,大声的,深情并茂地朗读她的日记。
"今天,有一个人给我们家打电话……"
"我发现爸爸的眼镜脏了,所以我决定……"
我去。
吴悠心想。
恨不得一本历史书砸过去。
阿年不但不听,而且读的津津有味,一副‘快下来揍我’的表情。
于是,吴悠的任督二脉被瞬间打通,最后一句终于被她缓缓地,准确地背了出来:
"英商进出口货物所缴纳的税款,中国需与英国商定。"
终于,可以下来了……
"阿年!"
下来的时候吴悠夺过日记本,一书砸在阿年的脑袋上"我让你读,让你读,还读那么大声。"
阿年一边躲一边笑又一边解释"我这是激将你懂不懂,不是我你能这么快下来嘛!"
"你写日记真好笑"阿年又接过话"今天,我和我爷爷……"
"你闭嘴啊!"吴悠哭笑不得。
"今天,我……哈哈哈"
"我让你闭嘴……"
一切,都在喋喋不休的空气里疯狂生长着。
忽略简单粗暴的方式,
说真的,谢谢你阿年。
风轻轻吹过,吹过吴悠细柔的发梢,吹过自习课阿年哼哼唧唧的歌声,吹过早晨那一句慵懒的"早安",吹过作文和抛物线,吹过土耳其海峡和文化大统一
还有在英语课上一起读错的句子,物理课上迷茫地看着彼此。
这些点点滴滴的岁月,风干在记忆里,纪念最好的我们。
体能测试。
吴悠还记得阿年最怕的就是跑1000米,由于他略单薄的身板只有垫底的份,还好拉了班里的"小胖"陪他一起过终点,而阿年过终点的时候还会"耶!"地自嗨一声,双手举过头顶,带着小孩子做游戏时赢了的喜悦,露出可爱的兔牙,沙哑的声音"呵呵呵"蔓延开来。
"跑这么慢还这么乐呵,生活很开心嘛你。"吴悠递给他一瓶水,不忘打击他一下。
"虽然我的理念是开心就好,但我感觉我现在……头有点晕……"
"喝点葡萄糖,抹点风油精提提神。"
看着手里的葡萄糖和风油精,阿年粲然"谢了啊"
"不用……风油精送你啦,还可以驱蚊。"
"噢"阿年应了一声,用涂着风油精的手指在太阳穴抹了两把,然后放进口袋里。
的确是不用谢,因为第二天他身体状况不怎么好。
原因在脸上。
"都是你害得我过敏。"
"哦?"吴悠侧脸打量着阿年"啧啧,不是,你真过敏了……"
"废话,你傻吗!这么大几个红包没看见啊?昨天晚上痒死我了。"
"哈哈哈……"吴悠看着阿年一脸嗔怪的表情,还有那几个突如其来的"礼物"不禁失声笑道。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能道个歉啊。"
"又不是我的错,你自己不说清楚……"
"等会儿……"阿年突然打断吴悠,鼻子在空气里嗅来嗅去去的,然后把目光投降前三排的两个女生"喂,你们俩能别这样坑吗?说的就是你们,把风油精当护肤水啊?抹来抹去没完。快放下,放下,它是无形杀手!都想害死我是怎么着!"
……
吴悠一脸担忧地看看阿年,他正捂着鼻,像在逃难。
阿年,我终于找到对付你的最好方法了,嘿嘿。
初二下期
转眼临近生物,地理结业考试,大家紧张地记着这个峡谷,那个邻国,这个细胞,那个结构。哪一页哪一页是什么内容。
很快,两堂考试结束得很快,考生蜂拥出考场……
"地理第五题你选的什么?"
"……好像,好像是C。"吴悠慢悠悠地说
"真的啊?我写的也是C。"
阿年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奇。
"那…那个单子叶植物还是双子叶植物,生物填空题。"
穿过小广场一转角,花坛里的三叶草就绿意盎然地向袭来。
"啊?我写的单子叶。"吴悠看看那些长得茂盛的三叶草衬着不知道是月季还是玫瑰更加娇艳。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找到过四叶草,它们大多藏在三叶草里,可吴悠没找到过。
"啊!我们又一样。看来这次考得还不错。"
阿年笑道"就算是死,也有你这个同桌一起走…"
吴悠刚想挪回视线用眼神杀死阿年,却没想到,就是那么不经意地一转眼,她看到一株四片植物,微风浅浅,整个世界更加明亮。
"啊,我居然找到了!"吴悠激动地上前,拨开三叶草,把那株珍贵的四叶草摘下来,"什么鬼啊…"阿年凑过来,不知所云。
"这是我找到的第一株四叶草,没想到居然是不经意间找到的。"
阿年看了看吴悠手里那株植物,幽幽地说"那你,就静待爱情吧。"
一句话说的吴悠不好意思起来,直推阿年的背"哪那么迷信,走了走了。"
阿年低头一笑,露出好看的兔牙,他越见清晰的轮廓在土地里阳光灿烂地生长着,长出一株又一株四叶草。
时间飞逝,流转流转又飞过了光年,一转眼就初三了。记得寒假开学,吴悠就和阿年屁颠屁颠地谈起了都爱看的一部喜剧《爱情公寓3》。
"我觉得陈美嘉和吕子乔那里最感人,我哭成狗……"
"吕小小布……"阿年用沙哑的声音,学着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也觉得挺感人。"
然后彼此说了说上次期末考试分数,吴悠退了两名,班级第九。阿年不变的第六。
"你退步了啊"阿年惋惜道,然后又在草稿纸上计算两人总分。
"你只比我低了三分……"他又抬起头"初三了,加油。"
吴悠看见他冲自己笑笑,那个凉爽的初秋,那双迷人的双眼,那两颗可爱的兔牙。
不得不说,初三的确是最后的疯狂。
各科老师赶课程,叨叨"中考",练习题一本接着一本,试卷塞满脑子,抽屉装不下。
果然是以数理化为马,游走年华。
语文英语为花,飘散天涯。
政史为梦,落一席话。
两人都为物理犯愁,都起早贪黑地起来,然后三点一线的日子过得更加紧凑。
他们的年级学霸竟到了"上厕所也背单词"的境界。
还有不吃晚饭,钻研难题的大神。
吴悠发现,阿年也没那么闹腾了。虽然有时上课熬不住打个盹,但大部分还是在听课。
自习课的时候没有哼哼歌,而是安静地写作业。
还记得有一天,他写完作业放下书,突然问吴悠"你觉得我要不要去矫正下牙齿。"
"额,我觉得你兔牙挺好看的。"
"是吗?其实……我也觉得不赖。"
然后他眼睛一弯,落下所有星星点点,兔牙依旧,依旧那么好看。
其实在吴悠心中,初三是连通的一个大学期,没有上下册,只有上下课。
时间也越来越紧迫,可知识却并非驾轻就熟。
数学想破脑袋的圆和动点,化学酸碱盐,物理力热电,英语三大从句,语文课外古文,政史一大段一大段的必背内容。
大家都在奋战,遗忘脚下的纸片来不及去捡,只想抓住这最好的流年,做最好的自己。
频幕上显示离高考还有多少天,初三的孩子也在以此做推算中考有多少天。
"高中想去哪里?"
"想留校"吴悠反问阿年"你呢?"
"我…可能要转学,转回去。"
吴悠低头咬唇,然后又抬起头来"没事,我们的革命友谊是不分时间和地点的,哈哈哈。"
"嗯。有道理。"
转眼就是中考前的体考,有很多女生怕热或是考不好,都申请免考得及格分。
但吴悠没有。
她只是想尽力而已,就当锻炼身体了。
其实,吴悠的体育还挺好,仰卧起坐和排球都拿了满分,最后一项,是800米。
调整好呼吸,最内跑道,开始。
"加油"沙哑的声音,却是莫大的动力。
一瞬间失神,吴悠想起了自习课阿年在自己最新买的一本杂志上留的一句话。
她嫌同学录太麻烦,所以干脆在杂志扉页上留名比较好,也方便。
阿年写的时候还挺大气,他的字,比平常好了许多,但也不是特别好看。
吴悠渐渐感到喉间腥甜,一瞬间也想放弃,但是心里突然四叶草飘飞,桃花眼闪烁,还有那两颗兔牙就莫名有了动力。
"加油,加油!"沙哑的声音一阵阵传来,头顶是骄阳似火,脚下软绵绵。
跑过终点的时候只是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一片漆黑……
"吴悠,快起来,起来。"
"不能躺着的,不然第二天腿疼死你。"
"快点,起来喝点葡萄糖"阿年和一个女生把吴悠扶起来,"腿痛……"吴悠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腿好痛,没有力气。"
"诶,你别,别哭啊吴悠,我们去休息一下吧,来先喝点葡萄糖"
"我不喝这个,我要喝水,水……"
阿年立马应道"好好好,我马上去买水,马上去买啊……"
喉间一片焦灼,有气无力地靠在女同学身上"你说你这么拼命干什么啊,又不是比赛……"
"可是,可是我得……尽力啊……"吴悠额上的汗顺脸颊滑下来,她得尽力,眉上的汗水和眼里的泪水,她当然愿意选择前者,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放弃。何况,她还有一个很大的动力。
"来来来,喝点水"
喉间瞬间清凉了许多,但腿还是酸痛,影影约约是阿年移动的兔牙"那么拼命干嘛,脸红得跟猴屁股似得,人跟瘫痪似得……"
"你才瘫痪呢!"一句话说得吴悠眼圈一红。
"行行行,我瘫痪我瘫痪行了吧。"说完对眼歪嘴地做了个表情。
吴悠撇下去的嘴又上扬,心里渐渐影出那一句话,兔牙少年写的那句:此去时间,不忘阿年。
这是三年来收到的最好的一句话。
后来,中考毕业,然后吴悠留校直升高中,阿年转学。初中生涯到此结束。革命同桌各奔东西。
现在,
吴悠用手抚摸着这八个字,就像在触碰自己,触碰阿年,触碰最好的他们。
吴悠记得那个兔牙少年,早自习爱睡觉,物理课小迷糊,人聪明嘴损,自习课爱哼歌,偶尔恶作剧,不擅长长跑,对风油精过敏,桃花眼,笑起来露出一颗兔牙。
还有那些点点滴滴,她都记得。
小打小闹却也团结,互相嘲笑却也关心,没有那么多赌气难过,都是纯粹而已。
那是最好的他们,最好的时光。
然后又合上杂志,合上那句"此去时间,不忘阿年。"
之后,吴悠在心里虔诚地说道:
最好的留言,最好的流年,多谢你,最好的兔牙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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