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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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第五期：俗人

嘭！我把门重重关上，任母亲在门外低着头默不作声，我讨厌她这个样子，浑身委屈又默默承受，感觉她很伟大而全世界都欠她似的。

其实是她欠全世界，尤其是欠我的！

我把自己重重抛进被子里，在无人打扰的房间里，泪水肆无忌惮流淌，可我还觉得压抑难过，只想逃离这个令人憋屈的家庭。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父母？

小时候，别的同龄人在玩得乐翻天，而我被逼着躲在家读书，我稍微学习不努力，作业马虎一点，就迎来父亲的“竹笋炒肉”，还美其名曰“为你着想”，等到我终于如他们所愿考上理想大学后，满以为可以主宰自己的生活，却没想到他们又要求我回家乡工作，并离开现在的男友。

我的男友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喂，你在哪？我忍住眼泪，故作平静拨通电话。

电话那端的他迟迟没有吭声，在哭吗？我这个念头刚一萌生，眼泪就如汹涌的泉水喷涌而出，我那可怜的男友！

我疯了般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门，推开门外的母亲，往夜色的雨幕中冲，母亲一把冲上来双手围成一个圈，用尽力气把我圈在手中间，我不断挣扎企图掰开她的手，那雨中有我深爱的男友，她怎么可以阻止我？

我甚至把握紧的拳头在她眼前晃了又晃，可瘦小的母亲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始终紧紧箍住我，父亲坐在门口的凳子上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吐出一个或大或小的烟圈，地上不可计数的烟头让我突然觉得他正在做一件生命中极为重要且不会更改的决定，印象中我那次逃学被他抓回来，他也是如此沉默与坚定地边吞吐烟雾边让我跪在地上！我明白这样的他我终究斗不过，我不再掰母亲的手，任由她抱着我，嘴里却不管不顾地嚷嚷着。

我是什么？我就是你们手里的工具！你想要我咋样，我就必须成为咋样，那我还活着干嘛？

你们要我学习，我就学习！天天学、时时学，一个朋友都没有！你们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吗？你们知道我多么羡慕其他同学吗？可以追星、可以逛街、可以看小说……我一样都不允许！

他有什么不好？你们知道有多少人喜欢他？又高又帅，虽然现在什么都没有，可是我可以和他一起努力，他说过给我幸福！你们懂吗？给我幸福！

……

我不知道嚷了多久，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醒来时明晃晃的太阳透过玻璃照进房间，我把手伸进那束光线里，飘浮的灰尘在我手中跳跃，我恍如隔世般静静看着。

崽崽，能不能别玩手机了！我看着躺在沙发上五指上下飞跃的儿子，心里一凉，这样下去怎么行，马上要中考了，拿什么去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好好好！马上就可以了！儿子机械性的应付我，手却一刻也没停留，反而跳跃得更加灵活。

对于儿子，我始终呵护有加，不轻易发脾气，从胖嘟嘟的小可爱到咿呀学语，再到入学，儿子都乖巧可爱，给我的生活增添了无穷乐趣，我曾与老公多次表态，要尽我所能给他创造幸福的生活，在他生病难受时我都恨自己不能代替他，这样的崽崽，我又怎么忍心对他起高腔？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观察着儿子的心情，他心情还好吧？我是否能够乘机多说几句很重要的话，说不定能一语惊醒梦中人！

犹豫再三，我试探性地追加了一句话：儿子，离中考只有一个多月了，时间不多了！

话音刚落，儿子腾地从沙发上坐起，把手机重重地往沙发上一甩，目不斜视地从我面前穿过，直往房间里冲。

嘭！房门重重地关上，我慌忙追过去，门已被反锁，无论怎么敲都石沉大海般寂静，我心里委屈得很，不能打不能骂，刚刚说一句重话就是现在这境地，带孩子怎么如此之难？

我使劲憋着眼里的泪水，默默守在门口，静静等待门内的儿子什么时候气消了能心平气和地与我谈谈。老公看着我，也无计可施，他坐在沙发上，悄悄抽出一根烟，塞进嘴角，或大或小的烟圈在他眼前升腾，烟雾迅速蔓延整个房间，屋里静得连时钟的跳动都异常清晰！

可怕的沉默一分钟一分钟延续，我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点点响声就让本就生气的儿子更加暴躁。

嘭！门轰然打开，儿子气冲冲地朝大门走去，我情急之下只能张开两手使出浑身力气把一米七几的儿子紧紧箍在怀里！绝不能让他冲出去，他那么小，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我会后悔一辈子！

儿子使劲挣扎，用力地把我手指一根根掰开，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是他掰开我又箍住，他掰开我又箍住，如此循环，如此折腾！

不知过了多久，儿子估计累了，开始靠着我，声嘶力竭地大声控诉我们：

你们眼中只有学习、学习，我是什么？我就是一个学习的工具！

我不能玩手机、不能看课外书，你们说这是不务正业！是不思进取！

……

我趴在儿子背上，眼泪无声涌出，原来一切都是“自以为”，爱的道路上，我们还始终是个追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