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R小鲸 | 来源:发表于2022-09-17 22:27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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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风声,其他什么都听不见。掠过的树影组成片状的线条,连结起来。

    什么东西叽啦一声响,车头骤然转向,赶忙地,刹车压低身体,膝盖从地面划过,勉强稳住车身。

    他惊险地跃下车子,骂着脏话,把头盔扯下,挂在扶手上。

    “来了。”他吓了一跳,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巷子角的一棵老树边,倚着个女人,一头长直黑发往下垂落,眼睛往他身后望去,左手抱在胸前,右手竖起,指尖夹着一根烟正吸着,雾气从她脸上缓缓蔓延。

    “微姐吗?”陆言节试探性地问道。

    烟雾后的脸点了点。

    沉默,好像一切静止,只有烟雾往上,袅袅升起,让小陆明白,他仍处于现实。

    顺着微姐的眼神,小陆回头望去,摩托车在地面上急刹的印记仍然鲜明,不远处是一团红黑相见的模糊物。

    顿时一股酸味从胃涌上来,“他妈的,死猫啊,真晦气。”

    吸得只剩半指长的烟头被微姐扔了下来,黑色高跟皮鞋重重踩灭了那束忽明忽暗的光线,“走吧。”

    “等等...小微?”小陆睁大了眼睛,烟雾散去后,那双眼角微挑的圆眼,瘪瘪的鼻子,不自觉上翘的嘴唇,虽然被厚重的眼影和口红覆盖,他依然一瞬间记起了那张脸。

    霎时,上课铃声的急促,课间操的紧迫,逃自习课的窃喜,一切的回忆涌现。

    季微,从一年三班到六年四班,六年的孽缘把他们的命运缠在一起。

    这个靠在树上,满脸浓妆,等人过程在地上落了满地烟头的女人,是曾经那个抱着小猫在屋檐下躲雨的季微吗?

    没有回应。

    他想出口问她,想问她为什么升初中时就不告而别,为何突然间到了这里,做着...这种勾当。满口的话堵在胸中,他看着一次都没回头,撩着头发往前走的背影,终是没有说出口来。他不也是一样吗。

    新的据点在巷子拐弯处的一座烂尾楼里,除了野狗,没人愿意来这,昏暗的光线到这里就中断了,阻隔此处和外围的世界,沉默的沙土缓缓地,极不情愿地模拟时间流逝,这里几乎看不见一丝绿。

    这是被世人遗弃之地。

    遗忘,死亡,腐烂,还有无限的沉寂。

    但这是他们的全部。

    他们往下走,把最后一丝光线阻隔在外,紧闭的门扉一个个沉重地打开,又合上,越往下,脚步声的回响越幽远,堡垒的墙壁越坚固。

    最后一扇门被一个人打开,微姐冲他点点头,自然地走进去。他看到了魏大,粗壮的身形,清一色的黑衣,烟雾在唇边升起。

    季微熟练地坐在魏大的腿上,冲着他的耳朵窸窸窣窣地说了几句。

    陆言节浑身颤抖,闭上眼睛,魏大把他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微姐笑了,暗沉的笑声,配合着魏大嘶哑的嗓音,一高一低地敲打陆言节的心脏。

    一包纸袋被扔在陆言节身前的地板上。

    “你的货,明天给我结果。”魏大说道,话语里威胁的意味不明而喻。

    “不要急,小孩,喝点酒,再走。”又是一阵笑声。

    陆言节忘了自己怎么捡起纸袋,忘了怎么给自己灌酒,忘了自己怎么离开。只记得隐隐间,他听到女人悲痛的,哀戚的嚎哭。

    是夜,无数汹涌的浪涛从他梦里涌发,还有女孩的笑声,清脆地像风铃。呼啸的风声里,他骑着摩托,前方是悬崖,他就直向下飞去。

    “小节,小节。”少女的声音,在他飞速直落的身畔响起。

    他猛地睁眼,看到季微穿着睡衣,摇晃着他的肩膀。

    这不是梦,季微在唤他。

    “小节,带我走吧。我受不了了。”季微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你说过的,打我的人,侵犯我的人,那些不要我的人,都会得到报应,我们要好好活着的。”

    “我们说好了,以后成为彼此的支柱,逃离既定的命运,逃离这个世界。”

    “我们说好了...”

    是的,是的,是的。

    陆言节拽着季微,向前奔逃。

    原来,小学时候许下的诺言,她都记得。

    脚步声在长廊发出回响,堡垒一般的墙壁在身侧向上延展。大概是喝了酒吧,他还晕乎乎的,有点分不清在哪里。

    季微跟在他身后步履稳健。

    “放手。”陆言节的心一凛,回头看去。季微站在原地,脸色阴沉。

    “我叫你放手!”季微抽出了手,陆言节刚想开口,然后看到魏大从黑暗中出现。

    “想跑,是吧。”

    陆言节一咬牙,站在季微的面前。他看不见季微的表情,她推开他的手,走到魏大的身侧。

    “给我打。”话音刚落,走廊的另一头涌出十几个人,手拿棍棒制服了陆言节。

    无数的拳头和木棍敲打在陆言节的身上,很快,鲜血就慢慢地滴在地上。

    陆言节拼尽全身的力量往上看去,往他残缺不堪的生命里曾出现的唯一一束光亮看去。当这束光亮熄灭,他也随之把自己放弃。

    他看到了,那光。她没事。

    季微眯着眼看他,她在笑。嘴角咧起,与她重逢起,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真诚的笑。

    她故意让他死。

    打击和嘈杂的人声突然沉寂,他的心在那一刻死去了。

    为...什么...有一句话,哪怕一句,是真的吗。

    最后一刻,他想起那个总是浑身淤青,还是紧抱着小猫在屋檐下躲雨的女孩子。

    然后黑暗吞没了他。

    十八岁的少女,看着眼前的男人在乱棒下渐渐地断了气。魏大让他们把他扔到烂尾楼后面的泥地里埋了,“敢搞我的女人,疯了?我呸!”

    为什么?

    她看到了陆言节嘴唇的开合,在心里做出了回应。

    因为你杀死了一只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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