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星星是第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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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骗九次后，你还愿意相信第十个人吗？

茶茶是个热爱美食的姑娘，前不久刚被强烈安利了一家川菜店。
一个太阳不太毒的周六中午，心痒难耐的茶茶带着我杀到了这家店。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一个白发微微凌乱的阿婆跟着我两，大概走了十来米的远后，上前拦住了我两，怯怯地低声问，能不能借给她五块钱，凑够路费回家去。

我问阿婆家在哪里，为什么没钱回家。

茶茶劝我别理会，估计又是一个骗子。
我让茶茶在走远点，在前面的树荫下等我一会儿。

阿婆说她乡下来的，钱包和身份证被偷了，没钱坐车回家。
我问阿婆有没有家人的号码，我可以帮她打电话给家人。
阿婆说记不得，年纪大了什么都记不住的。

我又问阿婆是否需要我带她去派出所，警察会帮助她回家的。
阿婆忙摆手说不用，不用的。
然后就小跑着消失在了央央人群之中。

茶茶走过来说：看，我就说了是骗子。顺带着还翻了个白眼。
我笑了笑，拉着茶茶继续往川菜店走。

等菜的时候，茶茶告诫我在外面要小心，那些都是骗子，可会装可怜了，别老傻傻被骗。钱不钱的没啥，就是白瞎了一颗好心。

我叹了口气，说：茶茶，万一呢，万一有人是真的需要帮助怎么办？
虽然十个人里可能九个人都是骗子，但万一第十个人是真的深陷泥沟，走投无路，只能求助路人，祈祷千千路人中的一个给予一丁点帮助呢？

“被骗九次之后，我肯定没有能量和勇气，再尝试第十次，心会受伤的好吗。”茶茶说这话的时候，筷子正忙着捞肥肠芋儿鸡砂锅中的肥肠。

“可是，如果第十个人，是真的需要你这几块钱的帮助呢？”我用筷子戳着软绵绵的芋头，放在自己的碗里，继续问“如果因为你的帮助，这第十个人得获生机呢？”

“靠，好烫！”查查吐出软烂的肥肠，快速喝了一口冰水降温“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第十个骗子，但我真的承受不起第十次被骗”。

“可是，第十个人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看着沸腾的砂锅，热气迷漫了眼睛“第十个人甚至都不认识前面九个人，却要背负前面九个人的罪，他只是遇到困难需要帮助了”。

“第十个人，也许人生已经太艰难了，也许难到被压弯了脊梁，承受不住这根罪的稻草，也许就要被压到尘埃里了” 我问查查“这样也不试着再尝试一次吗？”

“不！都像你这么想，前面九个都能骗到钱，就还能再骗九次，骗子会越来越多，社会信任就越来越少，这也是社会不能承受的” 。
茶茶是一直是个正直且正义的好姑娘。

“你说的没错，那么就多问几句吧” 我扔掉碗里戳到千疮百孔的芋头。
“问什么？” 茶茶不解道。

问他叫什么名字。

问他为何孤身一人。

问他为何流浪街头乞讨。

问他为何没有五块钱回家。

问他为何在面店讨一碗水喝。

问他为何四肢健全却翻垃圾桶。

问他有没有家人，要不要联系家人，需不需要去派出所，要不要警察帮助。

茶茶眼眶有点红了，她却说微辣也太辣了。
“喝点酸梅汤” 我看着眼眶红红的茶茶“茶茶，我给你讲个我在网上看到的故事吧”。

故事是发生在遥远的西南。

故事是发生在遥远的西南的一个偏远的地方。

一个小女孩找猫猫的时候，发现垃圾站后的纸壳箱中，藏了一个脏兮兮的人，吓得女孩赶忙跑去找不远处的哥哥。
哥哥刚高中毕业，人高马大，也有足够胆子去看一个脏兮兮的乞丐。
哥哥走到纸箱旁，往里一看，看到一个脏兮兮的乞丐蜷缩在箱子中，一头脏乱打结的长发和沾着泥和血的脚丫最为显眼。
可能是个头小，也可能是蜷缩地厉害，箱子底还空出一大块地方。

哥哥问乞丐为什么躲这儿。
乞丐抬头，透过杂乱的头发，哥哥看到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和深陷的眼窝。
乞丐似乎不敢说话，蜷缩地更紧了，又好像随时会扑上来咬一口。
仔细看了看乞丐脏兮兮的脸，好像还是个女生，哥哥弯下腰来，放低声问叫她什么名字，家是哪儿的。

话音刚落，只见乞丐嗖地展开身子，猛地向前扑，紧紧抓住纸箱边缘，然后问问：可以借我十九块钱吗？
哥哥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回过神来后，又觉得好奇，又往前走了走，站在乞丐的面前，低下头看这个个子果然很小，正在喃喃自语的乞丐。
仔细一听，乞丐在说：19块，19快就够了，就差19块钱，就够了。就可以坐车，大班车，大班车会走，走很远，很远会到县城，有农贸市场，然后有车，车去警察局，然后。。。
喃喃自语的乞丐，突然又捂住嘴，惊恐地看着哥哥。

哥哥问为什么去要县城警察局，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带她去镇上派出所。
听到镇上派出所的一刹那，乞丐两行泪突然就下来了，然后一直说着不去，不去。

哥哥看乞丐哭的太难受，她像惊弓之鸟，又像被主人教训多次的狗。
哥哥掏出了一百给她，说拿去，不用怕。
乞丐抬眼看了哥哥，不接钱，反复说太多了，19块就够，她捡瓶子了，捡了好多，已经攒了6块了。
哥哥还是把一百递给了她，告诉她可以去吃点东西。

乞丐歪着头，盯着哥哥看了很久，然后快速出手，从哥哥手中拽过钱，飞快地往前跑，一拐一拐地狂奔，摔倒了，爬起来继续跑。

茶茶眼眶里的眼泪在打转转，问：后来呢？

后来，乞丐来到了县城派出所，求警察帮她回家。说她叫何星星，是北省渤市人，被拐卖到了西南山村。反复地说，一遍又一遍，不愿停下来。
警察们想各种办法安抚，让女警专门陪着她，照顾她。帮她换衣服的时候，女警看满满一身伤疤的时候，眼泪怎么忍也没忍住，背过身去偷偷擦掉。

后来问询情况的时候，女警发现，每次问到家里具体地址，家人的联系方式，甚至家人姓名的时候，何星星都一脸迷惘，东拼西凑也凑不齐。

何星星说她是两年前来到这儿的，然后越想就越惊恐，女警总会马上抱住她。

后来，女警发现何星星害怕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喊哥哥，很轻很轻，但确实是在喊哥哥。

于是女警问何星星哥哥的名字，她脱口而出，并且还背出了一串18位数字。

警察立即请渤市警方协助，成功联系到何星星哥哥，原来那是她哥哥的身份证号，什么都不记得，但却能背出哥哥的身份证号。

何家人当天就赶到了派出所，看到何星星的时候，全家都几乎崩溃，何星星睁着眼睛看着家人不眨眼，眼睛下雨一样掉，就是不眨眼。

后来查清楚情况后，女警几次都忍不住擦眼泪。

何星星，其实大名叫何熙，父母期许光明和喜乐。何爸说女儿是他的小星星，总爱抱着他喊她小星星。

何星星哥哥叫何照，何爸何妈工作忙，何星星几乎是哥哥带大的，是何星星最爱的人。小时候教何星星认数字的时候，用的就是身份证号码。

何星星是十二岁被拐卖的，何妈人哭着说找女儿找了五年了，五年啊，我的星星受了多少苦啊。

何星星被拐卖第二年的时候，因为逃跑被买主虐待，摁着她的头往墙上撞，撞伤了大脑，所以慢慢的记不住以前的事儿。她身上藏了一个铁片，写着何星星和渤市。

何星星被拐卖第四年，逃出后跑到镇上派出所求救，提前接到熟人消息的买主，迅速赶到又带走了她。

何星星从没有停止逃跑，所以五年来一直被虐待，手指多次骨折，已经好几根都长歪了，腿骨因骨折没及时治，也长歪了。

何妈妈看着女儿一身伤的时候几乎要疯了，出了房间就抓着何爸求他让那些人死，让他们死，一定要他们死。后来何爸爸都不敢抱女儿，总怕女儿会疼。

何照晚上都不敢睡觉，总是到妹妹的房间，躺在床下，守着妹妹。

后来，何家一家跪在了那个刚高中毕业的镇上少年前，谢谢他的善良。

少年叫沈知书，当他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后，看着何星星朝他微笑的时候，心里一阵后怕：万幸，万幸！

故事到这里结束，茶茶已经哭到不行，几次都想制止我，让我停下来。

茶茶坐到我身旁，哭着抱着我说“何星星，你个傻子，为什么还要这么善良，你个傻子。”

我告诉茶茶，我是幸运的。

沈知书推开门进来的时候，看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茶茶，还以为她又失恋了，悄悄问我茶茶是不是又要借助我们家。
送茶茶回家后，我和沈知书说我想爸妈了，于是我们驱车回了我爸妈那。
推开门的一瞬间，我再次告诉自己，我是幸运的。

我是第十个人。
沈知书用一百块，救了第十个人。

沈知书摄于西南

徐不徐
沪上不知道哪天的夏天
2023.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