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的秘密

作者: Joey乔伊 | 来源:发表于2024-09-22 06:44 被阅读0次

         我一直坚信,馒头背着我,藏了好多秘密。

         他愿把这个秘密分享给买菜的阿姨,锄地的奶奶,开店的大叔。唯独我,他不愿泄露半个字眼。

    可我是这么好打发的吗?不,我有刨根究底、锲而不舍的精神,我非要把你遮遮掩掩的外衣撕开,让你大大方方的裸露于阳光之下。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我小时候啊,嘴巴特馋,可家里又特穷,平时很难吃到零食,更别指望我爸妈到小店里给我买零食了。馋到了极限,怎么办呢?夏天,我爬树去捉知了、到河里去抓螃蟹,油炸一下就是一顿美食;秋天,我会去村头的山山偷板栗、偷橘子,不装个半麻袋绝不下山;可到了春天、冬天,这美食凋零的季节,就难倒我了,到哪儿去弄吃的呢?

         一天下午,我独自蹲在门槛上做作业,远处忽近忽远地传来了勾人心魄的吆喝声:“卖包子喽,新鲜的肉包,1元4个......”我猛地抬头,魂早就被这叫卖声勾走了。忙钻进厨房:“妈,妈!卖包子的来了,快去买几个吧......”我眼巴巴地咽着口水,望着我妈。我妈呢,面不改色地摘着菜叶,头也不抬:“这么贵,有啥好吃的,回头我你做!”

         冲着后半句,我等啊等。一周过去了,我妈不是忙着割猪草,就是忙着拔杂草。做包子的事,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妈,你什么时候做包子给我吃啊?”我心不在焉地拔着猪草,努力掐灭脑中不断腾起的大肉包。“我一天到晚这么忙,烧饭都没时间,哪来的时间做包子啊......”我妈腾地一下,把我从地上拽起,像拎猫般把我拎了起来,又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还好我重量和猫不相上下,拎几下不伤及皮毛。可我肚里好像住了只青蛙,一天到晚不分时候地“呱呱”叫着,总是怂恿我去做坏事。我垂头耷脑地回到门槛上,蔫了一般,托着腮帮,百无聊赖。这时脑海又闪现出一只白得发亮、鼓鼓囊囊的大肉包。我咽了咽口水,闭上眼睛,假想在啃大包子,一脸享受。

            “卖包子喽......”是这久违、熟悉、亲切的叫卖声!我“嗖”一下站了起来,朝小路跑去。卖包子的阿姨,一身白衣,系着干净的白围裙,皮肤白得发亮。她低着头,正往架在自行车后座上,冒着热气的泡沫箱里夹包子。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四个饱满、雪白的包子被塞进了透明塑料袋里。裹满汤汁的肉馅好像快挤破表皮了,其中两个包子的肚脐眼渗出一汪金黄色的肉油。汤汁顺着雪白的表皮流啊流,汇集到塑料袋底部。好浪费啊,这么鲜美的汤汁,要是流进我嘴里,多好啊。

          我砸吧砸吧嘴,又咽了一大口口水。大伯的胖儿子-大胖,故意蹦着跳着嚷着,得意洋洋地接过那袋包子,然后在我面前晃了晃,还吐了吐舌头。他当着我的面,抓起包子直往嘴里塞,嘴巴动了两下,喉头一耸,油汁顺着两侧的嘴角流了下来。他双眼微闭,一脸陶醉,胖手又抓起另一只包子塞进嘴里,几乎未经咀嚼就滑过咽喉,掉进了胃部。

           肚里那只青蛙受不了了,它撞了我一下,我猛地被推到包子前:“阿姨,等下我,我马上回家拿钱。”慌张且语无伦次地说完,拔腿就往家跑。上次,我分明看见我爸下班回来,把一把白花花的硬币藏在了衣柜里,就压在衣服下。我忙打开衣柜翻找,果然,我爸衣服底下,压着十几个一元硬币呢。我忙拿起两个,快速把衣服恢复原样,关上柜门,然后往屋外狂奔。

          当我拿到八个包子时,我狂笑,志得意满地俯视众生。特意把白花花的包子在大胖面前晃了几下,当着他的面,用力朝包子咬下一口。肉汤顺着掌心流到了手腕上。我故意发出大声的“砸砸”声,大口咀嚼着。还不忘把胳膊肘伸进嘴里,把挂在上面的汤汁舔得一干干净。大胖手里的包子早吞完了,他瞪大双眼,呆呆地杵在原地,看我满脸陶醉地吃着包子,不受控制地做着吞咽动作。

            大胖全程见证完,我这瘦猴居然一口气把八个包子全吃完了。他使劲瞪大双眼,满脸惊恐和不信,突然“哇”一声,哭着跑回家找爸妈要钱去了。这回瘦猴终于完胜大胖,洗雪耻辱,我得意洋洋地挺着大肚子回家了。回家后,见到我爸,我忙低头假装翻找作业本。我爸和平时一样,一直没问及钱的事,倒让我松了一口气。

          自那次偷钱以来,我一直深感愧疚,不敢直视我爸的眼睛。而猛吃包子,倒把肚里的馋蛙压住一段时间。可一段时间后,那只青蛙又出来作祟了,好想吃包子啊!我看见橱柜里有一袋面粉,桌上还有一盘菜,灵机一动:要不,自己做包子吧。

          以前经过包子铺,我都会停下来观摩,看师傅揉面、包馅、封口。包包子有什么难的啊,趁我妈不在家,自个儿做。俗话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往盆里倒了些面粉,加了些水,用手拌啊拌,揉啊揉,两只手沾满了粘手的粉团子。好像水加多了,又加了些面粉进去。这下又有点干了,又加水,反复折腾好几次,盆里的面粉越揉越多,最后终于干湿适宜,不粘手了。

          接下来是擀皮、包馅。肉没有,肉片炒缸豆倒剩有半盘,将就着用吧。我用啤酒瓶把揪出拳头大小的面团擀开,倒是擀得有模有样,厚薄均匀。为此,我沾沾自喜了好一阵。舀起一勺肉片缸豆,小山坡般堆在面皮中间,然后开始一道一道捏褶子。这道程序与我也不难,我曾看包子铺老板操作过多次,便默默熟记在心了。总之,包包子还挺好玩的,比想象着简单多了,也许是我天赋异禀吧。包好的包子虽大小不一,堆积的褶子像块抹布,但终究用皮把馅兜住了。反正早晚要入肚,难看好看,无所谓,可以吃就行,我自嘲道。

           足足包了近十个包子,菜包完了,还剩下小半盆面团。这面团怎么处理呢?我妈看见,非骂死我不可。我灵机一动,忙倒出面团,往我奶奶家送去。这显眼泡面团处理完,就可安心蒸包子喽。在灶台点上火,烧开水,放上篦子。然后把包子一个个小心地码放在篦子上,扣上盖子,开蒸!想到待会又香又软的包子出锅,心里乐开了花,嘴里哼起了歌。又往里舔了几根柴,火苗满意地吐出火舌,“呼呼”享受着大餐。

           锅盖上头不停地“噗噗”冒出热气,烟雾缭绕,我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地揭开锅盖,拿了根筷子在包子上戳了戳,筷子头干净,说明包子熟了,如老师傅般,嘴里念念有词。也不怕烫手,忙伸进锅里撂了个包子,掌心碰到包子那一刻,包子从左手飞到右手,左右轮换着,杂耍一般。我“哇哇”跳了起来,真烫啊!待稍稍冷却,包子触碰到空气,氧化般,一下子变得暗沉,还变扁了。硬邦邦的萎缩在掌心,皱得像个脾气暴躁、不被待见的小老头。

           如当头被泼了盆冷水,我全部的激情都被浇灭了。尝尝吧,兴许味道还不错。怀着最后一丝侥幸,我闭眼朝包子咬了口。“天呐!这哪是包子,石头吧!”气得随手扔了,沮丧不已。旁边几个眼尖的老母鸡马上摇着屁股,兴奋地“咯咯哒”,飞奔来捡漏。总归是食物嘛,不能浪费,我慌忙捡起,硬着头皮把这大石头咽下去了。在吞咽的过程中,喉咙都快被磨穿了,而沉到胃里的那堆东西,铅块般,顶得胃痉挛。

          我爸妈回家时,我面露囧色地递上这盘又硬又丑的圆疙瘩,就站在一旁畏畏缩缩地观望了。他们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估计干活回来太饿了吧,居然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还把这盘硬疙瘩吃完了。吃完后,他俩不停地喝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长久地陷入沉默之中。

           之后,我爸悄悄凑近我耳边小声说:“这团子要是再软一点的话,会更好吃,你觉得呢?”“怎么变软呢?”如梦初醒般,我急着追问我爸。“我听别人说,要放点泡打粉,包子才会变得蓬松柔软。”我爸随意这么一说,我便奉为金句,要来了三毛钱,便直奔小店买泡打粉。

           仿佛揭露了一个百年秘密,我欢呼着。要到配方就能实现馒头、包子自由了。趁他们不在,我又紧锣密鼓地进行第二波实验。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面粉一点也没浪费,加入泡打粉的面团好像白了许多。脑海滚动着激动人心的画面:面团越变越大,里面布满了蜂窝状,而蒸熟的馒头,个个又白又大。掰开一看:大小均匀的小孔把馒头撑得圆鼓鼓的。嘴里细嚼:又软又香,越嚼越甜。

            揭盖前,心砰砰直跳,手微微发抖。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拿起锅盖的刹那,热腾腾的雾气铺面而来,然后歪歪扭扭地一路颠向屋顶的瓦片。我撑开湿透的睫毛,焦急地向锅里聚焦, 只瞥见个个白色圆形的影子。不管了,我迅速徒手拿起一个馒头,烫得“哇哇”直叫,馒头从左手飞到空中再被右手接住。待热气散去,定睛细看,直击心脏:天呐,这哪来的丑东西!

            又黑又小又皱,边上一圈还焦了,长得像个毒瘤,实在是惨不忍睹。多看一眼,都是对眼睛的侮辱,心灵的折磨。我努力说服自己咬了一口,嚼了两下立马吐掉了。这啥味啊,涩涩的,还特硬,都担心牙齿给崩掉,简直比上次还糟。上次起码馅料正常,尚可入口。莫非这口大锅蒸出的是铁疙瘩吧,用来当凶器砸狗还不错。我自嘲着,肚子咕咕叫了很久,午饭还没吃。今天的午饭只有铁疙瘩,这酷刑啊,我几乎要哭了。

          等我爸下班回来,我噘着嘴,脸拉得老长,带着哭腔:“你故意骗我的吧?泡打粉根本没用。我都放了一包了,馒头还是硬邦邦的。” 我爸听后忍不住大笑:“谁让你放一包了,一包泡打粉可以做好几斤馒头了。一点点就够了呀。还有,揉好的面团还要发酵一个多小时,膨胀了才可以上锅蒸。”我爸认真地说着,真不知从不下厨的他,哪里道听途说的歪门邪道。“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今天我和包子铺老板聊天,他透露,还要放一点鸡蛋清和啤酒,这样做出的包子馒头,雪白发亮,蓬松柔软。” 

           见他眼里燃烧着希望之火,似一锅正在蒸制、热气腾腾地馒头。啊,不行了,一刻也等不了了。急性子的我拿出枕头下的两毛钱,火速买回了泡打粉。鸡蛋和啤酒都是现成的,还加了点糖。材料齐全,又开始和面,揉面,揪团,搓圆,醒发,一顿操作猛如虎。等待发酵,时间好像静止了,我拿着鞭子催促道:别睡了,倒是赶紧发酵啊。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面团好像没什么变化,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好像又大了那么一丢丢。

           管他呢,上锅见证奇迹吧!我心里祈祷着,希望这次是惊喜而不是惊吓。出锅前,我几乎学着我妈祷告了。打开锅盖,马上用筷子夹到眼前:好像白了些,好看了些。希望,我看见了希望!兴奋地咬了一口:一股酒味混着腥味,接下来是淡淡的甜,甜味一丝丝地渗入口腔,还有点硬。总之,差强人意吧,比上次好了些,和外面卖的相比,差太远了。我皱起眉头,终于把一个馒头吃完了,却迟迟不敢伸手去拿第二个。上次吃完那四五个疙瘩,硬邦邦地顶得肚子难受了一夜,实在是没勇气再当小白鼠了。

          眼不见心不烦,这些近似馒头的东西,我都捧过去,孝敬奶奶了。半袋面粉几乎快被我造完。我妈知道后,劈头盖脸地把我骂了一个多小时。自此,我决定洗心革面,再也不去研究面粉的劳什子秘密了。一天,我到姨妈家玩,她端出一盘热气腾腾地包子,简直和外面卖的毫无两样。“姨妈,这是你自己做的吗?”我瞪大双眼,半信半疑地望着她。“对呀。”姨妈微笑着递给我一个包子。我忙掰开,包子皮柔软蓬松。放到嘴里,肉香和麦香,席卷而来简直是味蕾的饕殄盛宴,最后以淡淡的麦芽甜低调收尾。吃完包子,人生圆满。这是一种幸福的味道,我忍不住又往嘴里塞了一个。

           “姨妈,这包子是怎么做的啊?”吃完后,我一边打嗝一边好奇又渴望,望能得真传。“做包子其实不难,蓬松暄软的关键是放酵母粉和泡打粉。”姨妈温柔地娓娓道来。“我尝试过放泡打粉,每次都失败了,又硬又黑。”我沮丧地翻出痛苦的记忆。“酵母粉一定要放,这才是馒头变大的关键。过来,我做给你看。”姨妈居然亲自教我做馒头,我兴奋不已。

           她先用半碗温水化开酵母,吸饱水分的酵母迅速膨胀,浮在水面,爬上碗边。接着她倒了半盆面粉,放了两勺白糖,一丢泡打粉,然后把刚才的酵母水倒进面粉中间。用筷子搅拌,干了加点水继续搅,这样一点点加水,面团一点点降服周围的面粉,势力不断壮大,最后成了一个漂亮光滑的大面团。“让她睡一个小时,会更漂亮好吃。”阿姨温柔地给面团盖上毛巾,走开了。

           在这一个多小时的等待中,我寸步不离地守着面团,一会揭开毛巾看看面团大了没有,一会儿赶走上面的苍蝇。对于面团变身的每一刻,我都不想错过。就在我的眼皮底下,酵母菌齐心协力,把面团一点一点撑大,最后居然膨胀到原来的两倍大了,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酒香,实在是太神奇了。姨妈用手扒开面团:“你看,很多蜂窝孔,说明面团发的不错,是时候整形,上锅蒸了。”

           姨妈在砧板上撒上薄薄一层面粉,然后把铁盆里的大面团取出,揉啊揉,搓成长条,揪成拳头大的剂子,再用双手滚圆。一个个圆乎乎的面团,小心地平放在热气腾腾地蒸笼里,每个隔开一定距离摆放。最后盖上盖子,灶里再添一把旺火,铁锅里“咕嘟咕嘟”翻滚着沸水和蒸汽。没多久,姨妈就熄火了“让它们在锅里焖一会儿,这样拿出不易瘪。”姨妈解开围裙,笑着说。

           在最后的五六分钟等待中,我望眼欲穿,时间再一次静止。我一直紧盯着大锅,等待着揭锅,焦躁不安。姨妈缓缓拿起锅盖,我则冲上前,拨开雾气:“哇塞,好大的馒头啊,好漂亮啊!”忍不住啧啧称赞,垂涎三尺。姨妈夹起一个大馒头,轻轻吹去热气,踹进我衣兜。我蹦蹦跳跳地双手捏着衣兜,跑到屋外降温。馒头奇迹般“嘭”地一下,就变大了,有之前两倍那么大,白白胖胖,相当可爱。我报复式地猛咬一口又一口。

           终于拿到配方,又问姨妈要了些酵母粉,脑海不停演播着制作步骤,大脑兴奋了一晚。待我妈前脚一迈出家门,我后脚就冲进了厨房。我可瞅见了,我妈刚买回一袋面粉,偷偷藏在米缸里。这回,手激动得有点颤抖啊,来个深呼吸平静下。我沉住气,慢慢地回放姨妈做馒头的每一步,然后跟着模仿。面团和好了,接下来就留给时间吧,时间会证明一切,我的努力是不会白费的。

            “滴答,滴答......”分针一下一下地敲着,慢吞吞地终于走完一圈。我冲到面团前立马拿掉毛巾,简直要惊叫了!这回是惊喜,巨大的惊喜!面团发得顶到了毛巾,一股酒香沁人心脾。这让我信心十足,开启了接下来的整形工作,做艺术品般,在每一个面团里倾注了无限爱意。看着一个个圆润光滑的面团,整齐地码放在蒸笼里,我居然感动得泪眼婆娑。我辛苦养育的孩子们长大了,长得如此漂亮,现在他们要展翅高飞了,我欣慰地盖上锅盖。

          焦躁在十几分钟的等待中迅速发酵,都快溢出胸腔了。我猛地解开锅盖,真想失心疯般在滚烫的馒头上狠狠地亲上一口:看哪,那几个馒头像足月的婴儿般,娇嫩柔软、白白胖胖、安静地趴在蒸笼里,正咧开嘴朝我笑呢。我飞快抓起一个,用掌心感受那柔软的香甜,那一鸣惊人的热流,那抑制不住的喜悦。我眼里噙满泪水,亲了一口馒头,快乐地在屋外旋转、呐喊。这么漂亮的馒头,真是舍不得吃啊,我抱在怀里,仿佛它是一个初生的婴儿。

           最后,这笼出奇好看的馒头被我爸妈消灭了,他们见我端上这些漂亮脑袋,惊讶得看看对方又看看我,然后埋头扎进馒头堆里,迟迟不肯抬头,直到认真地啃食完。我呢,实在是不忍心破坏这些漂亮的艺术品,哪怕是咬上一口。看着我爸妈吃到最后,咂咂嘴,把嘴角的馒头屑也舔掉了,我是相当的高兴啊。

           就这样成功破解了馒头的秘密,我最后成功晋级为馒头大师,生活增添了无数色彩,零食自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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