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作者: 苏子游 | 来源:发表于2022-12-15 15:27 被阅读0次

    文/苏子游

    日子过得好快啊!那些过往的岁月犹如浓缩的牛奶片,含在嘴里很快就融化掉了。

    年初,外婆走了。

    我们驱车几百公里,到了老家。

    往事历历在目,像老胶带一样一幕幕浮现在我眼前,8岁以前,我是外婆带大的。

    我最爱吃的是外婆做的大蒜炒年糕,满满一大碗,挑一筷子辣椒油,就着酸蒜头,酸辣的口味在舌尖碰撞,越吃越想吃,这满满的幸福感洋溢心头。

    外公,今年90多了,手指痛风,中指肿的像被蜜蜂蜇过了一样,合不拢,眼里长了个小息肉,睁不开,常流泪,难受得很。

    家人想带外公去大医院瞧瞧,外公却婉言拒绝,这把年纪了,不折腾了,听天由命。

    外公的也是这样做的。

    外公每天必喝酒,但量不多,每天一小盅酒,2两多,一盘酸萝卜、翘头菜,抿着嘴兹拉一口,辣椒油搭点白米饭,就是一顿饭。

    外公酒拿的最便宜得那种,超市里塑料桶装的,类似矿泉水一样,30几块一桶。

    外婆走的第二晚要坐夜,我陪着外公喝了几口,劣质的酒刚进嘴里,一股辛辣从舌尖到喉咙,直冲脑子,我实在喝不下去,外公则不然抿一小口,眯着眼睛,夹了一小措酸菜,回味好半天,酒虽辣,味是冲,喝点易睡觉。

    小时候外婆家很大,长大了外婆家很小;小时候外婆家充满了乐趣,长大了却冷清得很。

    东西没变,只是岁月变了,人心变了。

    外婆是突然走的,听外公说,一大早上了个厕所,一口气没上得来。

    走之前,外婆已经半边动不了了,大半年都是外公照料。

    90岁的人了,都是自己去买药。山里条件落后,舅舅也走得早,女儿们也不再身边,都是靠外公撑着。

    外公那一晚异常的兴奋,说了很多过去的往事,把闷在心里得话全部都说了出来。

    他半闭着眼睛,斜倚在圆形的火桶里,嘴里不停地叨咕,逢人便说:“外婆16岁就跟了他,这辈子没动过嘴皮子,打过架,对她好得很,看这一麻袋的药,舅妈怎么样对她不好,又在外面找了人,说这里外公地心如刀剜,红了眼睛。”

    说着说着,外公又从军大衣里的口袋里,摸出一块手绢,掀开褶皱的布,露出红艳艳地党徽和一块奖章。

    外公神色飞舞地说起了他的那段峥嵘岁月,打过土匪,扛过q,腿肚子里还有子弹留下的碎片。

    母亲,端来木盆,倒了滚开水,舀了一瓢凉水,把外公的脚伸进去烫烫。

    黢黑的夜晚,死一般寂静,夜晚的天空格外清朗,这是我小时候见过的天空,星星明亮,月亮皎洁,山里的夜晚家家户户都早早的关上了门,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我呼吸着这凉薄的空气,头脑异常的清醒,尽管我已经好久没睡好觉了。

    如今触手可见的日子,是和我小时候的日子是一样的吗?

    山里的日子是平缓的,外面的世界却是飞速的,外公就像这秋冬的枯黄的落叶,行将走向生命的尽头。

    屋子里守夜的人,吃着瓜子花生,烤着火,打着牌,骂骂咧咧的。

    鲁迅《而已集》的最后一篇《小杂感》,里面有这样一段话:““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个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送葬的队伍缓缓走进深山,村子里都通上了水泥路,路很窄,仅容一辆车可过,队伍浩浩荡荡,母亲边走边哭,姨娘们哭得伤心欲绝,瘫倒在地。

    “娘命苦啊!吃没吃得好,老了受了罪了。”哭喊地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甚是凄厉。

    舅妈脸一沉,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空中,飘来细细的雨丝,簌簌地,绵软,像是小时外婆抚摸我的脸蛋。冬季的河流近乎枯竭,只剩下干巴的两支细水向西流动,河流在呜咽。

    我没有哭,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那种轻缓的、自然的、放松的感觉,我仰望着天空,似乎看到了外婆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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