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颓废（2）
邵石明醒了，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陷入了思索。
他知道自已如果靠斯瑞克的帮助很可能会成功，可他总是想起当初他豪情万丈对斯瑞克发的誓，要靠自已的实力在画坛混个风生水起，要靠实力征服收藏家，现在看来，那是青春年少的狂言。
他知道自已是个理想主义者，也是个绝对的个人英雄主义者，他受不了死乞白赖地去求当初器重他的老师，他只想成功后，再对大家说，其实，我的老师是斯瑞克。
他突然觉得不是自已的画走入了创作的误区，这些年来，他大胆创新，用一些过去自已从未用过，甚至导师也没有提及的一种灰暗而深沉的色调来表达作品的内涵，他觉得这些画虽然画的比较抽象晦涩，但却是高层次的，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欣赏的。因为这能反映出他脑中那抽象而复杂幻妙的思维。
也许，我过于追求那种难以让人理解的艺术了。太过晦涩，反而有故作高深，有了斧凿的痕迹，艺术价值也就打了折扣。
过去有个老传说，一个画家对自已将要参赛的作品很不满意。一气之下，将方便面连汤带面都扣在画上，然后把面条擦掉，就这样去参了赛，谁知却获了大奖。
还有一个新闻，一个雕塑家把刚从商店买的马桶交到美术作品组委会，结果被评为一等奖。让世人大跌眼镜。
但这就算是真的，毕竟是少数。
他想，也许我的画不该去钻晦涩这条路，过去认为让不懂画的人能看懂的画绝不是好画的想法是极其错误的。
画，就是要让人产生共鸣，如蒙娜丽莎的微笑，那是雅俗共赏的艺术。
他想到他过去的风格是简约而又阳光的，画的逼真而又传神，特别是作品中人或动物的眼睛，其传神逼真深得斯瑞克的赞赏。
斯瑞克曾说，眼神是最难画的，因为那是在画人的内心，这是老师无法传授的，只能靠自已去摸索。
现在他已经极少画过去最擅长的人物画了，而改画一些灰暗阴郁的风景画，这可能与他的心情有关，根据心情放弃自已的独有的风格是可悲的。
他想到这一点，心里突然一阵刺痛。一个画家失去了自已的风格，那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就像一个人没有个性，没有思想一般。邵石明深为自已这么多年误入歧途耽误了这么多时间而心痛。但要让他重新捡起向目标冲锋的勇气，他又有些心灰意冷。两次画展，特别是北京画展，不但把家里的钱都掏空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也许，我这人就这命，永远不会成功的命。
邵石明深深叹了口气。
从落地窗向外看去，小区道边的柳树在路灯的照耀下随风摆动，他只觉得心里阵阵发凉。突然体会出了柳永的“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那词的悲凉。
回身看看这个空而冷清的大房子，赵晶晶已上班去了。他心里突然涌出了一种孤独和想逃离的感觉，他打开立柜，从里面拿出五千块钱，这里面一分钱都不是他的，他苦笑了一声，一狠心，抽出了四千块，走出了家门。
他打电话给王朋，说把那次给我捧场的朋友今天晚上全都给我请到龙豪大酒店，他要请客回谢。王朋说：“怎么？这次上北京把画卖了好价钱了吧。”
邵石明说：“你别管，你只管把他们按时叫来就是”。王朋说：“这帮都是食客，别的不行，你要叫他们喝酒，那是一叫就到。”
当天，邵石明一反过去在不太熟的朋友面前比较儒雅的风度，像变了个人似的和每个人拥抱，像是分别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把这帮食客倒弄的不好意思起来。
邵石明点了一大桌子好菜。然后向大家敬酒：“各位把我邵石明当作朋友，我也把各位当成朋友，今天一醉方休，不过，你们谁以后要叫人喝酒，千万别忘了我。今天我立个标，我敬大家一杯，第一口必须一口干了，一口干了的，我邵石明把他当朋友，大家如果把我当朋友，就把这酒干了。”他一仰头，张嘴就把二两半白酒干了。”
众人很久没见过这么豪爽的了，酒量大的都大声叫好。一个个像表忠心一样把酒一仰脖干了。有几个想耍滑，但气氛已经叫邵石明掀起来了，哪里躲的过。只得一口干了，这一杯下肚，酒精上头，不一会，大家的话就多起来了。
众人开始恭维起邵石明的酒量，转而夸起他的画。
邵石明说：“今天只喝酒，不说画，谁说画，我跟他急。”
王朋看出不大对劲，忙说：”对对，今天谁谈工作谁是王八蛋。来，今天邵石明高兴，咱们就一醉方休。”
王朋做为副陪，又自认比邵石明能喝，也来了一个一口闷。这两杯酒快速下肚，众人已经有人醉了。
有几人开始借上厕所溜号，相互苦笑说，这哪是喝酒，分明是要命，看着满桌的菜还没吃，上去先灌半斤白酒，再不走，这不是找死啊。
只有几个海量的排着班敬邵石明，邵石明来者不拒。后来，王朋来挡架，换了啤酒。
邵石明豪情万丈的要来了大碗，一次一碗，也不知喝了多少碗，到后来别人都怕他了，没有再敬他了。
有人说：“太多了，喝的太多了。不喝了吧”
邵石明红着眼叫：“怎么，是怕我邵石明没钱算帐是不是。”他一把掏出四千块扔了一桌……
这也许是邵石明从小到大喝的最多的一次酒。他怎么回到自家床上都不知道。
等他醒来时，像是得了失忆症，只记得他拿起碗追着别人敬酒，好像一个人不识抬举的人不喝，被他一碗泼在那人脸上，再后来就什么都不记的了。
邵石明头疼欲裂地躺在床上，圆睁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泪水不争气地从他眼中涌出：我这是干什么，用老婆的钱花天酒地，只不过就是为了一时的失败颓废来借酒浇愁，不能干画家，难道我邵石明就什么都不能干了吗？
赵晶晶是接到王朋的电话请假带着一肚子气赶回家的， 王朋在电话里一改往日那大大咧咧的口气，吞吞吐吐地地说：“晶晶，不好意思，那个那个石明有点喝大了，你回去看看，你别骂他啊。”还没等赵晶晶说话，他就挂了电话。
赵晶晶心里那个堵，一股怒火像要把肺烧炸：昨天才喝醉，今天又喝醉，他是不想过这个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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