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皆过客,人间又过年。
年与时驰,除夕又到眼前,2月11日下午三点多以后鞭炮声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及至夜幕降临,爆竹声一浪高过一浪,欢度新年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小区旁边的公园里,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绚烂辉煌。
不由地想起儿时过年的情形。
小时候,在每个孩子的内心,最大的期盼莫过于过年,因为过年和平时极为不同,吃穿用度忽然间比平时高了一个层级,让你不由地不惦记年的好。
进入腊月,每到逢集,大人们赶集将年货陆陆续续置办起来。儿时的我随大人来到集市后,找到自己的乐趣——看年画。那时家家户户都贴年画,将房子装扮的漂漂亮亮的。
卖年画的人会把一张张年画摊开来,整整齐齐摆在地上或挂在墙上,供人选买。有山水风景画,也有梅兰竹菊,或是四季花鸟,或是诗词文章……年画内容丰富多彩,一般四张一组,叫四扇屏。儿时喜欢画画,更喜欢看画,站在画摊前,时不时闻到新年画散发淡淡的油彩味,在我感觉,很好闻,那是年的味道,至今依稀可辨。
这些五彩斑斓的年画让我着迷,一家一家地看过去,从街这头看到街那头,谁家卖画,在哪个街角哪条路边,我都是了如指掌的,如若某一天新增了一家,那是让我欣喜若狂的事。记得在各种类型年画中,我最喜欢看的是故事类的,如《白蛇传》《七仙女》《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杨家将》……除了画面,最吸引我的是图下面的文字,那时候应该上小学了吧,似乎也没什么生僻字认不得的,观图再默读文字,或读完文字再观图,细细品味,有时我会一个字一个字地读,长久地站或蹲着,腿都麻了,却浑然不觉,沉浸其中甘之如饴,其间乐趣无人知晓,只有自己最能体会得到。
家里的年画并不一定年年都要更换,有的家里年画贴了许多年,已经褪色泛黄,只要没有残破,过年时扫扫上面的灰尘。记得我家的中堂,是唐朝诗人王维的那首《山居秋暝》,行书书写的: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那时父亲服从领导安排,从相对繁华的河口镇到偏僻的夏店乡教书,或许王维的隐逸情致和父亲当时的心境较契合,所以这副中堂一挂就是许多年,似乎伴随了我的整个童年,也或许是因为没钱买新的吧,后来可能实在太陈旧了,换成了青松红日山水图。
除了看年画,第二件让我没齿难忘的过年记忆就是贴对联了。过年了,家中大大小小的门窗,包括鸡圈鸭舍猪圈牛栏,均需张贴对联。不同的地方对联的内容也不一样,如鸡圈等处贴“鸡鸭成群”“六畜兴旺”,灶台旁贴“水火平安”,有一家子没人识字,竟将“六畜兴旺”贴在了正门头上,被人引为笑谈。
有些对联遣词用字较为精巧,让人印象深刻,记得母亲赞赏的一副对联:
岁增岁岁岁风光美,
年复年年年气象新。
母亲喜欢这副对联,就将它贴在卧室门的两边,那年过年家里土墙壁用报纸糊了一层,屋子里一下子干净整洁又亮堂起来,那一年家里还杀了年猪,那个年过得富足又温馨。
我家的对联都是父亲亲自书写,不用买人家写好的。除夕的前几日,父亲买来红纸,根据自家门的大小,父亲将红纸裁剪成合适的大小,然后折叠再展开,让我扯着纸头,父亲将毛笔蘸足了墨汁,一个个大字跃然纸上,一副写完,我小心翼翼地托至一边地上,等墨迹晾干才能卷起以备除夕的上午张贴。
那时像父亲这样会写对联的人不多,十里八乡的乡亲就登门请父亲帮忙写,父亲热心相助,从无推脱,当然也因此耽误了家里的活计。但是,日子艰难,那时家家都穷,能节省下一分钱都是好的,大家更愿买红纸自己写或请人写,毕竟买写好的成品还是贵的多。
父亲帮人写对联,从不收取报酬,成全乡亲节省的心愿,尽管写对联很劳累,父亲从未抱怨过。
父亲挥毫泼墨,墨香氤氲,年的光景在儿时的记忆里如烟花般绚烂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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