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梁颜若遇到苏容吟那天,天气低迷,暗云无数,随时会降下雨来。他们却都不在意。他们在地下铁的过道里,支着画架,为来往的行人画肖像。
苏容吟在梁颜若的对面,面容干净,笑容清爽。对来往的行人微笑,有人停下来,有人继续行走。她看着行人,眼神明媚。没有顾客的时候,随手画起,是记忆里行人的脸,她有洞察一切的能力,在画上展现无疑。
苏容吟来了以后,梁颜若的生意就少了许多。本来就不是画画的天才,只是因为喜欢才坚持学下来。试图开过画展,却无一人支持,更无人喜欢他的画。万般无奈,在这过道中,替人画肖像,算是打发时间也算是一种职业。
苏容吟喜欢穿着白色的衬衫,一条浅色的裤子,一双球鞋。头发直直的披在腰间,随手用一根简单的头绳绑住。简单却舒服。
梁颜若即使在地下铁,也依然一身西装,正经八百的坐在那里。他身上没有一丝艺术家所谓颓废的气质,他是笑容阳光的美好男人,有着良好的家境与教养。他只是喜欢画画,喜欢在这里人来人往的角落,用他的画笔记下每个人脸上的快乐忧伤。
他们互不搭理,偶尔对视时也只是彼此微笑。
苏容吟却似光线一般直接照进他心里,和熙温暖。
看到她的时候,他脑中想起那句词,人生若只如初见。如今,他已初见到这女子。
知道今生,知道今生那见卿
那一日,苏容吟正替人画像,不想一声巨响吓掉手中画笔,画笔掉落地上便不知去向何方。她正欲从包中取出另一支,梁颜若已眼明手快,将自己的画笔递上。她对他微笑,轻声道谢,便继续画画。
梁颜若在她身边坐下,看她细细描绘。模特是个漂亮的女孩,年轻的眼睛里有着对一切新奇事物的渴望。她刻画的入木三分,将所有的神情抓住,尤其是眼睛,有诉说不尽的情愫。梁颜若顿时心服,这女子的才气与技巧均非他所能触及。
那一整日,他收了自己的小摊,坐在她身边,替她张罗顾客。偶尔与她交谈,得知她是异地人,在一个城市一个城市间穿梭,在城郊租了一间房子,靠着绘画为生。
她给他看她的相册,形形色色,全是人体素描。她喜欢这样的方式,记取人们的感观。她说,所有的肢体语言也不及脸上的半分神采,我钟爱着的,便是这样一张又一张的脸孔。
梁颜若与苏容吟渐渐熟络,他不务正业的每日守在她身旁,看她替人画像。她始终是安静的,偶尔对他微笑,他便忘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直到,他对她表白。她面容淡然,眼神清澈。转开了话题,她说,你替我画一张画吧。
不说拒绝,不言接受,给他一个台阶,让他自己往下顺。真是善良的女孩,他这样想着,更加一塌糊涂的下往深陷。
把酒留君君不住
苏容吟当真让梁颜若替她画肖像,不过是另一个女子的。她手中握着那张相片,小心翼翼的交由他手上,轻声叮嘱,不要弄坏了它也不要弄折了它。
眼神里是他没有见过的慌张,那个一直淡定的苏容吟在此刻变成了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她接着说,我已找了无数人帮忙画这张画,可是他们画的都不对,他们都画不出她来。不是眼睛无神,就是头发光泽不够,每一幅都像是照片一样,毫无生机。
他细细看那照片中的女子,面容姣好,皮肤白嫩。短发,黑亮有光。眉毛尤其独特,密密浓浓,眉梢向上扬着,满是自信。眼睛里有着炫人的光芒,满是幸福。这是一个令人第一眼便会心动的女子。若非先遇到苏容吟,此刻,光是照片,恐怕梁颜若的心跳也会漏了几拍。
她叫什么名字?他问,为什么你不自己替她画,你的手法比我好,你画的一定会非常传神。
她叫祈芯,我画不出她来。我试过各种办法,始终无法画出她。即使对着照片,我也记不起她究竟长何模样。
苏容吟握住他的手,请你一定,帮我画出她来。她看着他,眼睛里有期望。他重重点头,我一定画出她来。
苏容吟,我一定画出她,画出最传神,最真实的祈芯。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祈芯的肖像并不好画,对着一张照片,没有半点印象,梁颜若真是头都大了,却也只能咬牙撑下去。为着苏容吟眼底的期待。
连着几晚上没有睡觉,画了扔,扔了又画,终于拿出一件成品。画中的女子似乎已经面目全非,只有脸上的幸福一展无疑。
苏容吟看到的时候,失望巨大。随手将画塞进包中,连谢谢都不说一声。梁颜若急急的说,你不喜欢是吗,我可以再画。
她看他一眼,眼神清冷,这冷让他冻在原地。拿回那张照片,她始终未发一言。
接连数日,即使他依旧守在她身边看她对过往行人微笑,看她起笔迅速利落,看她面容依旧清冷,她也始终不曾理他半句。好话说尽,直到最后,他已不敢多说一句。她只需扫他一眼,他便觉得再无多说的可能。
方才明白,自己是真的对她用了心,用心已深。
梁颜若的手机响起,一起学画的好友邀他参观一帮画坛新秀开的画展,他无精打采的拒绝。挂上电话后,看到苏容吟正看着他,突然就对他微笑了。
他似久冻的天地,终于守得阳光。所有苦闷全部消失。
她说,为什么要拒绝,这是难得一次的机会,或者,你可以带我一起去参观,可以介绍一些画家给我认识,或者他们能帮我画出来。
纵然梁颜若心底有多少失意,也只好带她一起前行。画展展出的作品确实不凡,件件精品。她却无心去看,不见赞叹。只想认识这些画家们,只想有人可以帮她画出一张完美的祈芯。
他介绍一帮画家协会的会员给她认识,也有人答应了替她画画。有一人,当场画了起来。她在一旁看着,那人手起手落,指法熟络。梁颜若便知道这幅画她一定不会满意,祈芯的脸不是熟悉,不是技巧便可以完美演绎的出的。
果然,她再度失望,离开画展的时候,脚步沉重了许多。喃喃自语,我要走多少个地方,见多少个人,才能够画出来。
那此后,梁颜若陪着她又再见了很多画手,得到了很多画像,她始终不满,一一将画放起来。没有原因,就是不满。
终于忍不住好奇,他问她,你究竟为什么不满意,这些画,无论神采还是面容均已十分相似,即使神仙再世,也不可能给你画出真人来,除非你弄来一只神笔,也许还可以真把她画到完美的地步。
她看着他,眼睛里深不见底的黯然。你不会懂,你不会懂的,梁颜若,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即将离开。这座城市里找不到这样一个人,我就去别的城市找,终有一天,我可以找到一个人,帮我画出最完美的画。
我陪你一起,苏容吟,我陪你一起去找。
她微笑,笑容干净。一度,梁颜若以为他可以进到她心里,却原来,她可以对每一个过往的行人这般微笑,这微笑,已是一种自然反应。她视他为路人,再不相干。
肠断月明红豆寇,月似当时,人似当时否?
梁颜若看到满屋祈芯的脸时,的确是吓了一跳。整个房间里,挂满了依照那张照片而画的祈芯,大大小小的,无处不在,就连天花板上也已贴满。
他帮着她一起拾行装,却原来根本不是收拾衣服,而是将这些画取下来,一一叠好,放进箱子里。看着苏容吟大大的两个箱子,想着她瘦弱的身体却拉着这两箱画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穿梭,甚是心疼。
她微笑着说,这些画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这几年,我已走过很多个城市,有的画实在不能入目我便扔了,留下的是稍微像她一点的作品。还有一些,我寄存在家乡的朋友那里,有朝一日,我得到一幅最完美的画时,我会回去,将这些画一并带回家乡。
你一个人带着这些画,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走,你不觉得累吗?
怎么会累,这是自己一心要做的事,这是我的目标,若是没有这些目标,我不知道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你该有你的爱情,该有你的人生,而不是这样的一张照片,这样的一幅画来决定你整个人生的走向。苏容吟,我可不可以,请你留下来,即使以朋友的立场,留在这座城市,让我与你一起去寻找,如果真有人画出最好的画,那么那个人也一定是你。
梁颜若牵住了她的手,就直直的把她拉进怀里,用力抱紧。任她在他怀里试图用力挣脱,他也不肯半点松开。他知道,这样一放手,也许这一生,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叫做苏容吟的女子。
苏容吟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他惊觉胸前潮湿,发现她已落泪。他手忙脚乱的松开她,试图替她擦去眼泪,一边不住的道歉。
她挡住他正要替她擦眼泪的手,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眼睛里满是疼痛。她一直在拒绝他,他却不知原因。
梁颜若,有一番过往,是你不能了解的疼痛。那一种痛,深入骨髓,无从割舍。
十年青鸟音尘断
苏容吟17岁的时候是众所周知的才女。她的画频繁得奖,大大小小的奖杯在书房里摆着,成为她最骄傲的资本。
家人给她最宽松的环境,任她出外写生也好,旅行也好,给她最大空间的自由,只为了让她有更好的感觉,画出更好的画。她是所有人眼中的天之娇女,有朝一日,毕定是最耀眼的画坛之星。
苏容吟以保送生的身份进了美院,带着她的辉煌,一帆风顺的的生活着。美院离家很远,初初进校,一切都不熟悉。与周围同学也格格不入。即使同是画画,却是不同的路线。她只画人体,专爱面孔。
祈芯是转校生,第二学期时,祈芯转来,住进她的宿舍。
时间那么久,苏容吟已忘记第一眼的祈芯是何模样,第一眼的祈芯穿着怎样的衣服,只记得,祈芯的眉毛,让她过目不忘。
祈芯刚与苏容吟住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互不搭理。苏容吟是才气逼人,眼界清高,不愿主动与人交往,祈芯却是有着自己小小心思,不愿让她看透,只好与她刻意保持距离。
直到有一天,祈芯无意中碰翻了苏容吟放在书桌上的画篓,画篓中的画倒在桌上,有一张倒在了苏容吟的茶杯里,茶杯里满满一杯水。
苏容吟面色难看,自己收拾,祈芯一旁急急道歉,见苏容吟不理,心一横便将那幅湿了的话从苏容吟手中夺过来,打开来看。原来是一个女老师的素描,这是一个课题,下节课要交的作业。
祈芯将自己的作业拿出来,交给苏容吟,给你,这个你拿去交作业,我再画一张。
苏容吟冷笑,我自己会画。
我知道你会画,可是这张是我弄坏的,我就一定要还给你。拿着。祈芯将画硬塞进苏容吟的手中,祈芯的手碰到她的手时,她竟手心微麻。抬眼看祈芯,祈芯的脸是红红的,眼神里满是倔强。
她就突然笑起来,收下这幅画。祈芯也就跟着傻笑起来。
多年以后,她总会记得,祈芯傻笑的模样,是那般的美好。是什么,让她一再寻找中,也再未找到那样的笑容。
春丛认取双栖蝶
自从那一日,她便与祈芯成为最要好的朋友。无论做什么,两人形影不离的相随着。画室中,都是安静的绘画,只有她们,偶有笑声传出,被老师瞪了一眼,才小心收敛。
祈芯将头发减短,把自己往男生打扮。穿着白色的衬衫,浅色的裤子,一双球鞋。苏容吟笑她,所有艺术家的气质你快占齐了,怎么不再穿颓废一点呢。
祈芯笑了。笑容隐秘,看她的眼神有着光芒。祈芯慢慢的说,我是为某人特意将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她继续追问,是谁,是谁,我认识吗?是我们同学吗?芯,你是不是恋爱了?可是,我们天天在一起,也没见你对哪个男生多说过话呀。哎呀,芯,你该不是暗恋着谁吧。
祈芯的脸被涨红,看着苏容吟无可奈何的笑。用手拨弄苏容吟的头发,苏容吟的头发短短的,也只是齐耳。祈芯的声音突然压低,容吟,你留长发一定很漂亮,留长发吧,留到腰间,直直的,亮亮的,一定美极了。留起来吧,别再减了。
是吗?苏容吟对着镜子看,想像着自己长发的模样,也觉得很漂亮。祈芯的脸也出现在镜子里,她站在苏容吟身后,对她微笑。两个人这样在镜子里同时出现,一比较,苏容吟还是觉得祈芯比她更漂亮一点。
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笑窝呈现,分外动人。祈芯从背后拥抱她的时候,她还在笑,直到祈芯的手在她的腰上,将她紧紧抱住,她的笑容停在脸上。心跳乱了,人也慌了,眼神也迷离了起来。
祈芯将脸埋在她的背上,喃喃低语,容吟,第一眼,我便无从逃避。即使小心躲着,不敢看你眼睛,不敢和你说话,可是容吟,我如何逃得开你?
苏容吟僵硬的身体慢慢缓和过来,整颗心柔软起来,她轻声问,芯,那个你愿意为之改变的人,是我吗?
祈芯的泪落在她的背上,灼热了她的心,亦灼疼了她的心。我不知道除了你,还有谁可以让我如此心动,可是容吟,我却不知如何继续,容吟,请你给我勇气,若你能给我勇气。
苏容吟的心百转千回,仅仅一会时间,却已似经历一生那么久,所有的过程与结果她都可以想像得到,她甚至看到了父母暴怒且失望的目光,但是一切如何,在这目光的背后,她看的更清楚的是祈芯的笑容,直照她的心,她无从躲开。
她的手便覆盖在了祈芯的手上,感受祈芯的温度。时间静止,镜中的两个女孩,面带笑容,幸福甜美。
只是去年秋,如何泪欲流
她们小心翼翼的隐藏着彼此的情愫,无人的时候,做着爱侣们常做的事。拥抱,亲吻,直至更加深入。
人前,更加刻意保持距离。偶尔一抬眼,两人不经意间遇着彼此的眼神,眼睛里也满是爱意与想念。
是的,苏容吟在爱着,爱那个叫做祈芯的女子,很深很深的爱着。
她们相安无事的度过了两年时间,这两年,同学们只觉得她们感情深厚,再加上彼此成绩优越,是老师们公认的优等生,都不觉其他。直至,有一晚,她们在卫生间里拥抱亲吻时,被一个同学碰巧撞到,刹时,整个学校轰动。
教导员语重心长的说着一番大道理,同学们异样的眼光,这些均不为所动。苏容吟反而觉得公开了更是一件好事,这样她便可以无所顾忌的与祈芯在一起。祈芯却不是这样想,她担心的问题更多,来自学校的压力,家庭的压力,令祈芯郁郁不欢。
学校严密监视着她二人,为了她们的前途也好,还是学校的名声也罢,学校暂时并未将她们的事公开,只是请她们的家长来到学校,将此事一一细数。苏容吟看到父母时也是大吃一惊,他们却未曾责怪她,只是摸着她的头,重重叹气。这种无声的责罚却让她的心沉痛百倍,她可以想像到祈芯面对的是什么。
祈芯的家长迅速将她搬出宿舍,她被迫搬进了别的宿舍,搬宿舍那一天,苏容吟哭红了双眼,但因老师在一旁看着,她始终不能多说什么。祈芯看着苏容吟,欲言又止,终于搬出了宿舍。
祈芯走后,苏容吟在祈芯的床铺上找到了祈芯留下的信。信里的每一个字都令她觉得温暖。她说,容吟,我们暂且忍耐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是风头,我们避过这段时间再在一起。星期六我会借身体不舒服回家,那天你可愿意与我一起同行,去看看我的家是什么样子。
苏容吟将信紧紧的捧在心口,心里算着距离星期六还有几天,还有三天时间,她将与祈芯一起,去祈芯的家中,去看祈芯的人生。这多幸福。
记取相思,环佩归来月上时
星期六一早,苏容吟便离开了学校。没有和同学交代一声,虽然一直有同学跟着她,她却是轻松便摆脱了那同学,迅速跑到了车站。
果然,祈芯背着画板,坐在摩托车上。苏容吟惊喜的走到她面前,芯,这是你的车吗?
朋友的,借来骑的,上车。
坐到摩托车上,她用力紧紧的揽着祈芯的腰,脸贴在她的背上,感受风掠过脸庞,感受飞驰的速度,感受爱情的甜蜜。
她们到临近的城市,这是祈芯的家。祈芯并未带她回家,只是带她去了一个环境幽闭的地方,四周有山,还有湖,湖水很清。祈芯将画板撑起,让她坐到湖边的草坪上。
我要替你画一张画。
等一下。她笑着跑到祈芯身边,往她怀里钻,我先抱抱你。钻着,就把一张照片从祈芯的衬衫口袋里掉了出来。她捡起来,看到是祈芯的一张上身照。
送给我吧,芯,我想画你的时候,即使你不在身边,我也可以凭着这张照片就画出你来。
祈芯将这张照片放进苏容吟的钱夹中,问她,你什么时候以这张照片为模特来替我画一张画呢,要很完美的,很真实的,要我很喜欢的才行。
不是我画的画你都会喜欢的吗?
可是,我要一张我最喜欢的,要一张你亲手替我画的画,来做为我唯一的相片用。这可是我唯一一张相片,现在也给了你了。
在这山间旷野间,她们之间,唯一可以肯定不变的只有爱情。
画完画,祈芯带她去吃饭。她偷偷给学校打了个电话,整个宿舍的人都疯了似的在找她,说是她的父母又来到了学校,发现她们两个都不在,现在都在找她们。
她问祈芯该怎么办,祈芯说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可是她却不想浪费这难得一聚的时间,她知道回去之后想再和祈芯这样单独相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不愿回去,祈芯却执意要她回去。祈芯说,你可曾想过,你现在不回去,将来我们更没机会在一起。
可是我只知道,即使我现在回去了,将来我们也没机会在一起。苏容吟哭着说,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我们现在好好和在一起,不去管那些人,那些事,你带我逃,我们逃的远远的。
容吟,你有着天才般的才华,你不能浪费。你的画,是生命的延续,可是画进人的灵魂,这是多少画家可望不可及的,你不可以为我放弃。你现在缺的是技巧,是一些自己的东西,有朝一日,你一定会成功,容吟,如果我现在带你走,将来你一定会怨我。
你根本就不爱我,苏容吟固执的这样认为,若是爱,怎会计较这些名义的东西,若是爱,换一个环境又怎会消失了天份。只是苏容吟却忘了,那一年她们如此年少,她们没有能力为彼此的未来负责。
祈芯的眼睛写满的失望,她一心爱着的女孩如今竟是这般的蛮不讲理。她知道,苏容吟只是想与她在一起,她知道并一直努力,可是她看不到苏容吟的努力,看不到苏容吟的隐忍,将事态一步步严重,再不能挽回。
记得别伊时,桃花柳万丝
祈芯把苏容吟拉出餐馆,她说,如果你现在上车,我们还继续在一起,如果你现在放开我的手,我们就到此为止。
苏容吟的眼睛里全是泪水,一张脸写满了倔强。她是骄傲的女孩,却为了祈芯一再退缩。她为祈芯,可以将所有才华抹去,将所有一切丢开,祈芯却是要这样放开她。那一刻,带着愤怒的情绪,她绝然的放开了祈芯的手。
她的眼中满是疼痛,再看不到祈芯的脸上写满悲戚。
是年少轻狂也好,是初恋时不懂爱情也罢,便是这样放了手,在这两个选择中,选择了后者,就再无回头的机会。
纵然日后疼痛钻心,却顾不得。只记得那时的心是如何碎裂,只记得为了自己可笑的倔强,便轻易的放开了她的手。
苏容吟看着她转身时脸上泪水纵横,看她骑上摩托车飞驰而去,才觉得一颗心再无完整的可能。喊着她的名字,也喊不回她的人。
记得别伊时,桃花柳万丝。此去经年,相见无期。
这是她们的最后一次相见。
就是这样简单,就放开了彼此的手,这样的不懂珍惜,就再无挽回的机会。
苏容吟捧着碎裂的心一步一步走到车站时,祈芯的眼里流着泪,骑着车在高速公路上飞奔。她不明白,为何那样坚定的一份爱却又这般脆弱,这样轻易便放开了手,还试图说什么永远。未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她的车已与迎面而来的车相撞。
她看向天空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苏容吟会这样轻易放手。那一刻,她的血染红了她的整件白衬衫。
苏容吟知道这件事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所有人对她缄默不言,直到祈芯的母亲来到学校为祈芯收拾东西时,她才得知。她看着那个中年女子,脸上有着和祈芯一样的神情,一样的坚定。她想要走近,问一问祈芯的近况,却先是得到那女子的一记耳光。
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祈芯葬在何处。
十年踪迹十年心
那一年,苏容吟的精神出现恍惚。在学校里,拿着祈芯那张唯一的照片,让每一个同学为她画画。
苏容吟自己却再也不能画,她可以为任何人画,依然有着深厚的功底,却画不出祈芯的脸。
所有的同学都画不出她要的祈芯,她便毅然的离校,在城市的地下铁过道,各个天桥下寻找画肖像的艺人。找着了,付钱让他们给她画画,依旧画不出那张脸。
家乡的画手们几乎都为她画过那张脸,最终,她决定去别的城市。好多年,她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的游走,寻找每一个画手,甚至不会画画的人,只要有人愿意画就好。这张照片被她重新拍了一次,将原照放在贴身的口袋中,就怕一不小心丢失或者弄脏。
最初的那两年,当有人画芯的脸时,她在一旁看着,泪水便不由控制的往下坠落。时间久了,她终于学会隐忍与坚定,将眼泪放在心底,不再轻易泄露自己的感情。
终于来到这城市,遇到梁颜若,梁颜若眼里的干净与当年的祈芯何其相像,有一度,她会错乱了思想,以为是祈芯在她身旁这样守着她。和祈芯在一起的时候,她替同学画肖像时,祈芯便一旁守着,默默的,偶尔对她微笑。
现在的苏容吟,穿着祈芯爱穿的白衬衫,浅色裤子,球鞋。留着到腰的长发,细心打理,黑黑的,亮亮的。面带祈芯式的微笑,干净淡定。
可是她不是祈芯,再像祈芯,她也不是祈芯。
梁颜若拥抱她的时候,她才惊觉已多年未有人拥抱她,她的青春年华,在寻找祈芯的脸的过程中全部逝去。
梁颜若,你怀里的温度和芯的不同,芯是那般的温暖,而你是这样的小心翼翼。梁颜若,我要找的人,依然不是你。
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无主
梁颜若送苏容吟离开的那一天,终于下了雨。苏容吟离开的背影干净利落,如同她画画时的笔法,不留痕迹。
也许,一段时间以后,他会忘记曾经有个女子出现在他的身边过,他会忘记曾经带着她去寻找整个城市的画手,画着同一张脸,却始终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知道她不是不能画,而不是愿画。她怕她一旦画了,就再无坚持下去的理由,她怕她一旦画了,祈芯就再也不会出现。
她固执的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段爱情,即使开不了花,结不了果。
也许有一天,他会在另一个城市的地下铁过道里,看到那个叫做苏容吟的女子,微笑着为来往的行人画画,笑容里有看不到的悲伤。
只是苏容吟,你可知道,疼痛的事都已经过去,是你自己执意不肯放下。祈芯也早已离去,无论你找多少人,也画不出那样一张脸,再也不会有祈芯的笑容来温暖你,她再也不会从背后拥抱你,再也不会将全部的幸福不留余地的交给你。
这世间,再无另一个祈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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