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涧静了下来，唯有眉月别枝的时候，山谷间才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
月微醺，人微醉。
弦子的咳嗽止了，阿秀也倦怠地回屋睡去。
风满城守着烛火，蓦然说道，“要不，你去洛阳，我好照顾你！”
弦子低下头，轻声说，“不去！不去！去看她的脸色过日子，还不如死了好！”
风满城闻言，想说什么，却又惭愧地低头。
“她”是风满城的正室夫人。按照汉朝律法，应该实行一夫一妻制，但是许多朝廷显贵，往往在城外蓄养歌姬，弦子死后，没了近枝，就嫁给了风满城。
风满城岔开话题，“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说着起身拿出木匣。木匣开，异光闪烁，是一面铜镜。
古镜幽幽。
“这是会稽镜……”
“会稽镜我有……”弦子打断说。
“这哪能一样，这是宫里的东西！皇帝赏赐我的！”风满城说着，又从匣子里拿出一块青黛色的石头，“这是西方昆仑山的画眉石。”弦子一一看过，拿起画眉石，对镜描眉。
弦子自顾镜中，酒后双腮艳若桃花，她痴痴问道：“表哥，我美吗？”
“美，美得明月！”
“美在哪儿？”
“美在唇上！”风满城说着，起身就想吻弦子的唇。
弦子展眉一笑，笑靥如花，她轻轻推开他，“别！秀儿还不知道睡着了吗！”
风满城说，“秀儿就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
弦子说，“这丫头，古灵精怪的，一点好也不学！”
“那就让她好好学吧！”说着凑近弦子。
春夜暖。
犹盖着锦被，弦子身上出来一身香汗。她喘息咳嗽个不止，风满城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风满城问。
“没事。”弦子咳嗽一声说，“怎么它就变得那么大？”
风满城得意地一笑，“前段时间，洛阳来了一个番僧，说有滋补之药！起初我还不信，他拿这药喂狗，那狗儿……”
弦子羞得用被子蒙住脸。风满城拉开被子，“憋着对你不好！”两人一上一下对视着。
“她每晚怎么挨过来的？”弦子忽然问。
“她喜欢得紧！”风满城笑说。
“不要脸！”弦子朝风满城脸上吐了一口唾沫，风满城手指一抿，吃在嘴里。
弦子感觉口干舌燥，推开风满城，起来喝水。喝了一口水，就觉得睡不着了，便在镜子前梳妆。蓦然，镜子里多了一个人，宽袍广袖的风满城。
“你来干嘛！”
“我来给你画眉！”说着，风满城把弦子搂在怀里，手持画眉石，照着镜子，给弦子画起眉来。
“洛阳城里，梁冀家的女人眉毛一个个又细又长，号称愁眉，特别风骚！只一样不好，需要把眉毛剃了，用这画眉石重新描上。”
弦子一噘嘴，“不值，不值得！作践自己给你们这些臭男人看！”边说边摇着头。
“弦子别动。”风满城忽然说，“你这里一根白头发。”
弦子刚想阻止风满城拔，就感觉头皮一紧，白发被揪了下来。弦子急了，埋怨，“这白发不能拔，拔一根长十根！”说着，捶打风满城，“你就盼着我老，你就希望我不好！”
风满城笑着道歉，把弦子搂得更紧了。弦子也不闹了，她忽然抬眼说，“表哥，我要是有一天真成了老太婆，你还会爱我吗？”
“爱，爱得更厉害！”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我也是一个糟老头子啊！”
“表哥，你说人真的会老吗？”
“人要是不会老，那么多老东西是哪里来的？”
“是他们生下来就是老东西！”弦子说罢，两人笑起来。
“表哥，我真的不想变老啊！”弦子说罢，一股伤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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