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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雷龙,一个出生不久,就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幸亏遇到了雷霆和宋桂莲的夫妇,他们结婚三年也没有孩子,收养了我,视我如己出。
母亲从未向别人透露过我的身世,几乎所有的邻居和远房的亲戚们,都认为我就是她生的。
直到我五岁时,母亲生下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那就是我的妹妹雷凤。邻居们的风言风语不绝于耳。
我和全家人都不像,皮肤白的像雪,就算在阳光下整日暴晒,脱了皮,也不过变红而已。双眼皮,大眼睛,和父母、妹妹的单眼皮截然不同。
记得清楚的一次,母亲和邻居吴老太太吵架,吴老太太直截了当地说我母亲养了别人的孩子。这句话像打中了母亲的七寸,母亲像一只疯狗似的,把吴老太太挠得满脸是血。
我吓得头皮发麻,紧紧地捂住了耳朵,我不相信,也不敢问,却隐隐地感觉到这是真的。
父母很勤劳,虽然不富裕,倒也没有缺吃少穿,对我和妹妹一视同仁。我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只要做到了这一点,母亲的笑容便溢满了双眼,那一刻,我沉浸在幸福里,无法自拔。
初中毕业的时候,母亲郑重其事地告诉我,我是他们捡来的孩子。
虽然我心里早有准备,可是听到了那些话,还是把我自己隔离了出来,人家是一家三口,我是讨饭吃的孩子,我不能给人家添麻烦。
于是,我更加努力地干活,地里的活,家里的活,我样样都会。我得给自己攒钱娶媳妇,我不是这一家的,人家没有义务一直供养我。
20岁出头,便开始相亲,别人介绍了一个又一个,母亲嫌弃她们,皮肤黑,眼睛小,头发少,鼻子塌,都是一票否决的缺点,连屁股扁也不行,怕不能生孩子。一拖就到了25岁,我去工厂打工,遇到了一个女孩,正好她把母亲所认为的所有缺点都规避了。
小凤仙大高个子,白白嫩嫩,不胖也不瘦,挺起的胸脯,翘起的屁股,周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眼睛也大,鼻子也挺,一条油亮亮的大辫子垂在腰间,晃啊晃,我的心也跟着晃。
更奇妙的是,小凤仙的娘家和我妈的娘家是一个村的,这让我又添了一些信心。1991年元旦,我把小凤仙带回了家,果然,母亲表面没有否决,父亲的意见从来都不重要,他只管跟着点头或者摇头就行。
接着我又到了小凤仙家,带了四样东西,罐头,饼干,麦乳精和蛋糕。她的父亲和母亲也热情地招待了我,只不过不提婚事,眼中的犹豫和担忧,我看的出来,因为母亲坏脾气是名声在外的。
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我和小凤仙是真心相爱的,如果——我已经做好了打光棍的准备。
1991年的腊月初六(实际上是农历1990年腊月初六),是我终身难忘的一天。吃罢晚饭,妹妹樱桃和母亲吵了起来,她和豆腐店的二豆子好上了,母亲不同意,二豆子比我的年龄还大,除了有钱,也找不出优点。在此之前,樱桃也和我一样,相了无数个对象,没有一个能让母亲满意的。
这一次,樱桃铁了心似的,非要跟他。还扬言,如果二豆子也不行,她就要嫁给我,反正我不是亲生的……
这句话把母亲彻底激怒了,“啪”的一声,一个鲜红的手掌印出现在了樱桃的脸上,我和父亲懵懵的,不知所措,长久以来,对母亲言听计从,我们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樱桃从小到大,一直敢顶撞母亲,把母亲气得疯了,摔东西,指桑骂槐,却从来没有打过她。樱桃也懵了,继而扬起手,和母亲厮打起来,母亲抄起痒痒挠,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嘴里不停地咀嚼着:“白眼狼,白养你了,生下来就直接扔粪池子里得了,叫老黄(黄鼠狼)迷了吗……”
樱桃也不甘示弱,薅母亲的头发,哭嚎地喊:“明天我就挨家挨户说,我要嫁给我哥,你生不出来孩子,抢别人的孩子……”
母亲打得更凶了,“你要敢说一个字,我就叫你死!”
“死就死,早就不想活了!”樱桃负了气,回到自己的房间。母亲这才坐在炕上,气喘吁吁,“生了那么个孽种,掐死得了!和你一样,又拧又倔!”
父亲站在一旁,躺着也中枪,刚要分辩两句,又停了嘴,他知道如果回嘴了,今晚就别想睡觉了。母亲会从20年前讲起,所有不满意的事一排排、一列列,在母亲脑子里蓄势待发,让父亲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
我也回了房间,人家一家三口的事,咱们插不上嘴。路过樱桃的房间,屋里低低的啜泣声听的我的心一阵阵抽痛。
樱桃和母亲不一样,她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孩子,别人给她糖,她也会拿回家,用刀切了一半,给我。虽然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我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看,即便我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刚要抬手敲敲门,安慰一下樱桃,身后传来母亲的咳嗽声,“回去睡觉!”
我依言回屋了,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如果我能再出来一趟,看看妹妹,或许……
世界上哪里能买到后悔药呢?
半夜,我仍然睡不着,外面雪花飘啊飘,樱桃屋里不时传来痛苦的呻吟,我忙穿上衣服,去她的房门敲门,怎么也不开,喊名字,也没有回应。
喊来了父母,取来了钥匙,一打开灯,樱桃躺在那里,穿戴整齐,已经没有了呼吸,炕上还倒了一个“敌敌畏”的空瓶子……
母亲伏在她身边,哭喊着,再也听不到一声应答。父亲狠狠地扒拉开母亲,贴在她的耳朵边,一声又一声喊着“樱桃——”,樱桃像是睡着了似的,任凭父亲怎么扒拉,还是一动也不动。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后悔地捶着墙,自己没有用啊,不能救妹妹一命,活着有什么用?
三个人守到了后半夜,赶紧去喊隔壁村的二姨宋桂凤,前院的姑姑雷雨和二叔雷鸣,又是一气哭嚎。
天还没亮,抓紧时间找丧葬队办理樱桃的后事。我坐在樱桃旁边,握住她冰凉僵硬的手,在心里默默地向她忏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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