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车

大年初四的下午，两个年轻人蹲在河边瑟瑟发抖，两个人毕业后都在外地工作，也只有过年才能聚一聚。今年格外的冷，风不大却吹得人站不稳，春寒料峭大概就是说的这个意思。

千页不解问她：“你是怎么找到这样没有效率的驾校的，相关部门的办事效率都比他们高。”

“去年回家早啊，脑子抽了个筋的在楼下报名驾考，拖拖拉拉一整年，也才考过了科目一，后悔死了。”豆子一脸忧郁的回答。

“24岁的老女人果然佛系。”

“哎呀，我都已经这样了，别调侃我了，你年轻不也就比我小一岁。”

“什么时候考科目二啊，我还等着您老人家带我自驾游呢。”

“明天才开始学，等到考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听说这个教练离婚了，脾气很暴躁。怎么就这么倒霉被分到他的手下，看来没好日子过了。”

“天底下有哪个驾校教练脾气好的，都还没见着人呢，怂不怂啊你。”

“说谁怂呢？老娘顶天立地一女汉子，什么时候怂过？”

“是是是，大佬说对，陈独秀同志，请您先坐下，这么大的风，把您老人家的裙子掀起来了。”

“滚！！！”说话时，豆子指尖带风，一掌拍到了千页脑门上。这一掌似乎是发泄了2016年所有的怨念。千页，卒，享年23岁。

初五一大早，豆子赶到驾校报道，同学们战战兢兢的站成一排，教练背着手叼着烟在这些人面前走来走去。突然教练大吼一声：“报数！”

同学们面面向觎，但还是羞涩的开始报数“一？”“二……”“三！”“四。”

“怎么少了一个？”教练转头四出寻找，才看见豆子慌里慌张的往这边跑过来。

“不好意思，教练，来晚了，堵车。”豆子气喘吁吁的解释道。

教练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豆子好久，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如此猖狂，跟我学车还敢迟到？”

“教练，你叫我豆子就好了，路上出了车祸，堵了两条街。”

“什么车祸这么严重，别找借口，别浪费时间，回去站好。”

教练蹭了蹭手上盘着的菩提，清了清嗓，吐了口痰开始讲正题：“刚过完年，大冷天的来学车，就不知道中华牙膏效果好吗？”

“喂，中华牙膏是什么？”队里的一个女生悄声问他旁边的男生。

“肯定是要烟啦。”男生不屑的回答，顺便白了教练一眼。

“啊教练都是这样跟学员要东西的？”

“大多数教练还是好的，只不过这个教练是这篇文章里的反面典型。”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练车还是谈情说爱啊！”教练背着手歪着头问男生。

“报告教练，我们在商讨有关牙膏的相关事宜。”

“孺子可教，开始练车吧。”教练随手指着豆子，勾了勾手“你，迟到的那个，过来。”豆子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于是，两男三女两条牙膏加上一个四十多岁的油腻教练组成了这个纪律严明的学车队伍。在料峭的春风中豆子美好的练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当天晚上，学车的微信群里，教练组织了热闹非凡的抢红包游戏，学员争先恐后的发红包，教练悠然自得的抢红包。

初六清晨，楼下菜市场的大公鸡刚一打鸣，豆子猛然坐起，床上衣服夺门而出。跨过山和大海，穿越人山人海，终于赶在教练点名之前赶到了驾校。

今天的教练有些不一样，嘴上居然带着微笑。满意的看着这五个学员，对他们说：“你们都是好同学啊，起早贪黑学驾照，你们都会考过的，我就不奉陪到底了，我已经辞职了，你们爱咋咋地吧。”说完，开上车扬长而去。

什么意思？跑路了？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天上的云。豆子捏了捏自己的脸，有点疼，好像不是在做梦，不对啊，做梦的时候捏自己的脸有用吗？

五个人原地沉默半个小时后，豆子试探着问她的小伙伴们：“同志们，我们去校长办公室维个权？”矮个子的男生说：“师父跑了，要不然我们分行李？”高个子的男生说：“都散了都散了，各回各家，继续过年。”

豆子一脸郁闷的走出驾校，拨通了千页的电话：“喂，我教练说他辞职了，不教了。”

“带着小姨子跑路了？”

“嗯，还卷走了驾校二点五个亿。”

“哈哈哈哈，你这么倒霉，就说让你本命年买个红裤衩，你不听，哈哈哈哈！”

“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在网吧，你来干嘛？”

“我去撕烂你的嘴。”

“女侠饶命，小的给您赔不是。”

“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必须让我在嘉禾广场看到你。”

“遵命！”

九分五十九秒的时候，豆子的微信来了条消息，千页发来的，内容是他和嘉禾广场的合影，下面还有一句话“小爷我大富大贵，逃过一劫。”

豆子推来露娜咖啡厅的门就看到千页一脸得意的对她招手，她面带冷漠的微笑向他走去，身上散发着阵阵寒气。千页见势不对，立刻一本正经的坐好，优雅而不失尴尬的问豆子：“你喝什么？”

“屎！”

“服务员，来杯屎，她要的。”

“你去死！”

“哈哈蛤，早就给你点好了，等会就来了。”

“你一天不作死浑身皮痒是不是？”

“人生嘛，不就是不停的作死，什么时候真的死了就不作了，哈哈哈哈。”

“你咋每天都这么开心，我都要郁闷死了。”

“您的郁闷是我最大的快乐。”

“还能不能做朋友了，我做了什么孽，怎么就认识了你。”

“可能是上辈子你说我们来生还做兄弟，哈哈哈哈。”

“本来还想着今年过年考完科二，赶回去上班呢，这下好了，又得耽误一年。”豆子的语气充满哀怨。

“就没别的教练接受你们这群留守儿童了，不可能的，安心啦。”

“你是不知道，这个驾校加上校长一共就三个教练，然后去年下半年换校长了，以前的校长不干了。”

“你们的驾校是不是叫江南驾校啊，怎么总是出现带着小姨子跑路这种事。”

“我怎么知道呀，去年报完名考了科目一我不就去上班了吗，一年的时间，校长没了。”

“还好和尚跑了庙还在，不然你真的哭了，要不要我把我的肩膀借给你，呸，租给你。”

“不稀罕！！！”

吃过晚饭，两人各自回家。豆子一路都在想，怎么就认识了千页这个冤孽，一天天的不正经这么悲伤忧郁的气氛就这样被他无情的整没了。

到家收拾完东西，洗刷完毕，豆子总要躺在床上看一会书。十点左右，刚想关机睡觉，发现有一条微信消息，打开一看是教练发来的。

“在吗？”

“教练，不好意思刚刚没看到。”

“嗯嗯，没关系，还没睡啊。”

“正打算睡。”

“相过亲没有？”

“什么？”

“有男朋友了吗？”

“有。”

“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啊？”

“外地的。”

“同居没有？”

“……”此时的豆子看着手机，皱着眉头，心里出现了神经病三个字。

“现在这个社会很正常啊，这么长时间不见，不想吗？”

“教练，我学车的事怎么办？”豆子骂了一万句去你妈个神经病。

“没有合适的教练，我还得再教几天，明天照常练车。”

“好，教练您早休息。”

“嗯嗯，明天见。【拥抱】”

带着恶心和恶心还有恶心的心情，豆子把聊天记录截屏发给了千页。千页没有回复，不一会千页的电话打了过来。

“豆子，这老变态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啊，这人神经病吧。”

“你把他电话给我。”

“你想干嘛？”

“我问问他要不要脸啊，还能干嘛？”

“那我还学不学车了，我还想赶紧考完回去上班呢。”

“他不是都要辞职了吗？”

“没有合适的教练，还要再教几天……”

“我靠，豆子，咱不练了，明年再考。”

“那不行呀，不是驾考只有三年时间么，明年时间不够啊，我今年必须考完科二。”

“要不然你明天拿着截图去找你们校长，投诉这个老秃驴。”

“有什么用啊，他都要辞职了。”

“你跟叔叔说了没？”

“跟我爸说有啥用，我爸现在在杭州，又回不来。”

“让叔叔问候一下这个老秃驴也好啊，就怕他得寸进尺。”

“我先问问我妈吧。”

豆子挂了电话，沉思良久，却没有告诉她妈妈。再一次给千页发了消息：“我妈说这人是个变态，老流氓。”

“那怎么办啊，要不咱先不学了，从你上班的地方再报个驾校吧。”

“那个鬼地方要七千多，我这个地方钱都交上了可能吗？”

“我生气！”

“我还生气呢，什么破事啊，破学校！”

“倒霉事，就说让你买个红棉袄吧，你不听。”

“我现在神烦，你是不是来推销卖衣服的？”

“淡定一点，要我说，你就拿着聊天记录去找校长，让他给你换个教练。”

“明天再说吧，我困了。”

第二天一早，千页就被电话铃吵醒了，你迷迷糊糊接了电话，是豆子打来的：“这个老秃驴今天早上给我发微信叫我起床，还给我发了一个拥抱的表情，我刚到驾校才知道今天就我自己跟着他练车，我怎么办啊，我好慌。”

“卧槽，这么恶心，你现在在驾校吗？我去找你。”

“好，快点。”

挂了电话，千页火急火燎的冲出门，到了驾校看见一个胡子拉碴的粗俗男人叼着烟坐在车里，车上没有其他人，心想因该是他了。找到豆子，带着她径直往办公楼走去，校长室开着门，校长不知道去哪了。

豆子的手机响了，教练打来的，估计是等的时间有点长了。豆子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猥琐的声音：“小豆豆，怎么还不出来啊，肚子不舒服吗？”

“教练我没事，您再等一等。”说完，豆子急匆匆的挂了电话。

豆子问：“现在怎么办，找不到校长，总不能一直从这里等吧。”

“那就先回去吧，下午再来找校长，这什么鬼地方，别的不丢，光丢校长。”千页嘟囔着，拉着豆子往外走。

“那我怎么跟老变态说啊？”

“直接出去跟他说，有事不练了。”

“这样不好吧……”

“有我在，没事。”

教练车里往外溢着烟，好像车里着了火一样。千页过去敲了敲们，教练探出头来问：“你是？”

“我是豆子男朋友，这两天豆子先不练车了。”说完，头也不回的拉着豆子走了。

两人来到露娜咖啡厅，气呼呼的谁都不想说话。服务员过来问：“两位要点什么？”千页没好气的说：“给这位小姐来杯热翔。”豆子一脚踹了上去，对服务员说：“不好意思，他有病，两杯摩卡。”

豆子又踹了千页一脚，问他：“你凭啥说你是我男朋友？”

“你以为我愿意啊，这么吃亏。”

“神经病？”

“大爷，看在小的刚刚解救您脱离苦海的份上，委屈一下呗。”

“卧槽，老变态又给我发微信了。”

“他发的啥？”

豆子把手机递给千页，“小豆豆，晚上别累着了，过两天等你男朋友走了，来我家，我请你喝酒，给你做饭。”

千页顿时火冒三丈：“我靠，这老秃驴真他妈不要脸，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要去找他算账，你别拦着我。”说着就要站起来。豆子一把拉住千页：“等等。”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去。”

“我的意思是，你先喝杯咖啡，我去给你买把刀。”

“好狠毒的女人……”

“算了算了，今天先不理他，明天去找驾校校长解决这件事。”

“生气！”

“那你去找他算账吧，我不拦着你了。”

“我，我咒死他。”

“怂样，明天再说吧。”

大年初八，年味淡了许多，驾校校长室门口来了两个人，是豆子和千页。校长提着破破烂烂的皮包，刚来上班，看到门口有人，很客气的问：“二位不好意思，这么早有什么急事吗？”千页也不客气，愣头巴脑的对校长说：“事情是挺急的，不过还是进去坐下说吧。”

开了门，进去千页大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问校长：“你们这的教练很不正经你知道吗？”

“这个，您能详细说说吗？”

“豆子，把聊天记录给他看看。”

豆子拿着手机给校长大概看了一下，校长马上回应说：“这个人啊，之前就有人投诉过他，我们已经严重警告过他好几次了，屡教不改，已经打算开除他了，给二位添麻烦了，十分抱歉。”

千页还不领情，又问他：“就这样就完了？”

“请您放心，我一定会给二位一个说法，毕竟有这样的人在我们驾校，也对我们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我女朋友学车耽误了怎么办？”

“我马上安排别的教练，留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安排好了我马上跟您联系。”

“谢谢，再见。”

“再见。”

出了门，千页嬉皮笑脸的对豆子说：“我刚才装逼装的后深沉吧，哈哈哈哈。”

“滚，又占我便宜。”

“瞅你那损色。”

早起了几天什么事也没能干成，正月初九豆子正在家里睡懒觉，电话铃响了，一个陌生号码。豆子犹豫了一下接起了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豆子小姐吗？”

“对，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驾校这边的。”

“哦，您好。”

“我们已经帮您重新安排教练了，之前给您带来的不便，十分抱歉。”

“那我什么时候去学车？”

“我把教练的联系方式发送给您，您和教练联系就好了。”

“可以的，谢谢。”

“嗯，再见。”

挂了电话，豆子躺在床上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和教练联系过后，把老变态的一切联系方式拉入黑名单，然后拨通了千页的电话。

“喂，冤孽，驾校给我换教练了，我明天去练车。”

“是吗，太好了，赶紧考出驾照来，带我自驾游。”

“你买车我就带着你。”

“打扰了，告辞！”

经过五天艰苦卓绝的练习，豆子同志终于在正月十五日通过了科目二的考试。考完试，豆子立刻给千页打了电话：“冤孽，我考过了。”

“恭喜啊，距离我买车的恐怖时刻又近了一步。”

“切，买什么车，脚踏三轮车？”

“扎铁了，老心，你有没有看今天的新闻？”

“什么新闻？”

“就是今天早上的新闻啊。”

“怎么了？有大事发生？”

“最近老秃驴没骚扰你吧？”

“早就拉黑了，到底怎么了，快说。”

“昨天晚上外环发生了一起车祸，司机酒驾，是你们驾校的教练车，整个车瘪的像揉成一团的废纸。”

“哦，这样啊……”

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