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熠给我邮来了结婚的请柬。
这请柬做的很有个性,上面画了她曾经最喜欢的白雪公主,她的爱好一直没怎么变。
请柬上的新郎姓名根本不用去想,翻开一看,果然是他。
有的时候我总觉得情比金坚,可大多时候却都是接受不过时间的考验。
所以这请柬,可真滚烫。
和熠熠认识是在高二分班以后。
她倒不似现在这些筷子腿网红脸的美女,她很白微胖,眼睛很大五官精致。
还是个人来疯。
我俩很巧的报了一个共同的校外的舞蹈班,从此就算是认识了。
她真的可以算是我的朋友里最可以代表青春的典范。
我跟着她,干了不少少年事。
我俩可以在兜里一共只有三十块钱的情况下尴尬的去找一家小店蹭wifi。
可以错把麦当劳的第二杯半价问到肯德基,然后得到别人惊讶又嘲笑的回复。
可以一起去偷校外樱桃树的樱桃,然后因为做了亏心事会被操场上飞过来的足球直击面门。
我几乎和她在一起干尽了人生的所有尴尬事,可这样一个人,她的感情经历却是真的贫瘠的。
除去初中那些非主流的保质期恋爱,熠熠几乎从来没处过一个正儿八经的对象。
后来,在高二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她得到了一辈子的爱情。
但事实是,我却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清晰的认识了一个我这辈子遇见过的最大的渣男。
当之无愧于他的名字,査札。
査札长的并不是第一眼惊为天人的长相,同样的,他也不是越看越好看的耐看型。
都说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扮。
査札从小有一个懂时尚的老妈,连带着他长大后也十分会穿衣服,会弄发型。
在其余的一群只穿校服和运动服的男生里,査札的确很招女孩子的喜欢。
高中三年,三个年级,稍微有些姿色的女生都会被他处了个遍,却每一个人都不过是短短两个月。
可他对熠熠却是例外的。
从高一开始他俩就是别人眼里的好兄弟,从不对她有别的暧昧举动,就是单纯的照顾她,对她好。
我清晰的记得,在熠熠之前他处的最后一个对象分手时是这么对他说的:
“査札,没有一个女生会能忍受你身边有熠熠的存在。”
高二下学期,在即将步入高考预备的期末,他俩出乎众人意料却又是情理之中的好上了。
又是一个星期后,两个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滚了床单。
我们问熠熠经过,熠熠那个大大咧咧的人回答的竟有一些紧张和羞涩,“本来那天在游乐场玩的晚了,所以就去附近开了一个房。刚开始我俩还闹来着,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到床上了,后来又闹着闹着他就问我‘我要你好不好?’然后就……哎呀!”纯纯的小女孩姿态。
我们却并不高兴,反而都很担忧。
毕竟査札前科很糟糕,我们怕她所托非人,白白的献出了最宝贵的东西。
但其实,那阵子我们的担忧并没有什么必要。
査札一直没有和熠熠闹过分手,两个人去校外租了房子同居。
他们会一起去逛超市,一起去纹身,还见了家长。
我最喜欢的场景,就是看着那条被阳光照的通黄的走廊上,査札从那边过来,熠熠从这边过去。在还有个十米对面的时候,她忽然跑过去,然后一猛子扎到他的怀里。査札就会笑着接住她,然后摸摸她的头。
我开始相信这是一段最长久的爱情。
一个人可以为了另一个人改变本性,可以扔掉花心的样子,去和她在一起这么久。
我觉得这就是真爱。
他们平时会经常吵架,两个都很倔的人吵起架来会谁也不让谁。
我印象中他们吵的最厉害的一次,査札一拳出气打向旁边的广告牌,结果是闹的小拇指骨折。
可他们没闹过分手。
唯一一次,也是最决的一次,是在高考后。
熠熠打定了决心要和査札分手。
因为査札打她,就是不好听的家暴。
熠熠的父母就是因为家暴离的婚。
还是很小的时候,她就记得那些暴乱疯狂的场面。
所以,她最恨家暴。
她毫不犹豫的提了分手,即使她那么爱他。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后呢?我们天天生活,要是又一言不合,又要打我怎么办?我受不了这个,我真受不了。我会想起我妈,想起我妈当时的痛苦。我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不欠他。”
熠熠说的很坚定,可是内心却真的并不如这般的放的下。
她来我家住了一段时间,半夜都会小声的哽咽。
我被她惊醒,她就会抱着我哭。
她说“我想査札了。”
毕竟他们同居了一年多,熠熠早就把他当成了习惯。
后来,是査札。
那么一个被宠惯了的男人,竟在我们面前朝着熠熠跪下。
他为她哭着说,“熠熠,我们回家吧。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真的!我真的忍受不了每天没有你的屋子,回来吧,好不好。”
熠熠还是应了他。
我们劝她考虑清楚,这不是一段适合她的爱情。可是她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就是谁说都不会回头的。
她终究搬了回去。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黑眼圈约我出来,神色很憔悴。
我问她怎么了,她打了个大哈欠。
“熬了一宿夜。”“做了一个晚上。”
我这种老处女低头假装没听见似的搅着面前的咖啡杯,也不好意思多过问别人家的房事。
她却仍喋喋不休,“我一直以为做一晚上这种事现实中是不可能的,但是査札他真是,绝对的器大活好有体力。”
“气全消了?”
“消了。我跟你说,这性和爱真是连一块的。”
对于他们俩复合这件事,反应最大的,是我们没想到的人。
五天的哥们儿,我们的同学,一真。
我们与五天的关系自然是不用多说,而与一真我们却并不怎么熟悉。只能怪这个人平时真的太高冷,高三的时候他又与五天一起走去学了美术,所以我们的交集很浅。
那天我们出去烧烤,熠熠轻描淡写的讲了她的决定。
我,小七和五天都沉默不语。该说的话我们说的都够多了,她要是听得进去,就早已经跟那男人断了联系了。
一真本是五天捎带过来的,谁知道听到熠熠的话后,他竟使劲往地上摔碎了一瓶啤酒,在地上啤酒的汩汩声中,他用他十分冷漠的声音说,
“你就作吧,我看你作到什么时候。”
我们仨顿时愣住,反应不过来的,握着空竹签子就往嘴里送。
我当时只想到了一种可以解释的答案。
这哥们儿,真热心……
事实可见,很多时候,我们都对生活报以了太过美好的希望。
我们忽略了许多被遮盖了的残酷的真相,忘记了很多本质的东西。
高考结果下来,査札和熠熠并没有考到一个城市。
这段曾经我看好的哥们儿恋,却成了只持续了一个月的异地恋,就彻底断了根。
还没适应大学新环境的熠熠给査札打电话诉苦,刚开始都很和谐,査札还会说“没事,老婆”“抱抱”“亲亲”。
又过了几天,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却怎么打都是正在通话中。
好不容易打通了,他说刚刚是在跟他妈妈打电话。
熠熠有些怀疑,就给他妈妈打了个电话询问询问。回答是,并没有。
为什么要撒谎?
熠熠有种女人的感觉,这件事一定不简单。她甚至很慌张,她怕他们的感情到了终点。
她打电话给査札,“我刚刚有给你妈妈打电话,可是她说你并没有打给她。你跟我说实话好不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又温柔。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说。
“我们分手吧。”
然后就撂了电话,再给他打就是关机。
熠熠哭了一整晚,却还是不死心。她总觉得他是有苦衷的,总觉得这并非他的本意。
直到又过了几天,她看到査札在社交空间上发的和他的新女友的大尺度的秀恩爱照片。
她才真的相信,她真的,被这个男人给甩了。
就在那段时间,我见到了最堕落和消沉的熠熠。
她学会了抽烟,学会了画大浓妆去日日泡吧。
那种投入的全心被打散的感觉我是不懂的,但是我知道的是,那一定很疼。
后来,把她拯救出来的,是一真。
可是这个拯救,却是荒废了他们二人所有的名声换来的。
我问过一真,“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熠熠的?”
他就点了一跟烟,好像陷入了回忆。
“你记不记得高三我去学美术,回学校收拾东西走的那天,你们俩个在干什么?”
我想了想,“好像在操场上,还跟五天告了别。”
他就笑了,“我比他晚了一会儿出来,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你们在拥抱他,跟他说再见。那一刻我心里挺心酸的。毕竟我也是跟你们同窗了这么久,可是却没有打下什么牢固的关系。所以可能这次,走了就是走了,除了几个好哥们儿,就没人会对我留恋。”“可是熠熠,那个傻姑娘,在众人都围着五天转的时候,她忽然就过来了。她过来抱着我,对我说‘一真,我们会想你的。’你都不知道,我就因为那句话有多心动。世上原来还有这么美好的女孩子。虽然我知道,她那个时候还跟査札的感情很好,可我还是喜欢上了她。”
我听后觉得很暖心,不由自主的就笑了,他也跟着笑。
然后他又忽然的停了下来,有些自责,“我最恨自己,为什么不坚持下来。要不也不会一下子使情况变得这么糟糕,也不会伤害这么多人。”
一真在与熠熠在一起之前,是有一个女朋友的。
那个女朋友好巧不巧,是熠熠的前任闺蜜。
前任的原因是因为这个闺蜜总是和熠熠处过的男朋友暧昧不清,包括査札。
熠熠忍无可忍,才想终结了这份友情。
一真是一直是想与他的女朋友分手的,可是心里总有一份不忍在作怪,也就迟迟没有动静。
熠熠单身了一年多,这一年多里,为了让她开心,我们频繁的一起出来聚会,五天也总会带着一真一块。
就是这么断断续续中,一天熠熠跟我说,“梦梦,我好像喜欢上一真了。”
我理解她,因为换做是我,我也会对这个一直默默守着我的人动心的。
可是,他是有女朋友的啊。
熠熠说,“我知道,所以我也只是想想,不会怎么样的。”
事故的导火线是因为酒。
酒可以促成很多好事,也可以引发很多坏事。
喝断片儿了的熠熠完全没有了自己的理智,也终没能藏住对一真的心思。
我们拦都拦不住,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
唯一开心的可能就是一真了,自己的意中人原来心里也有自己的。
可是一真接着连续几天都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在处理其他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必须下定决心分手了。
到最后,故事的版本就被传的很狗血了。
传,熠熠在一真还有对象的时候勾引他,生生破坏了二人轰轰烈烈的爱情,而且这还是她好朋友的爱情。
难听的话什么都有。
熠熠生生的挺过了那段时间,一真就一直那么的陪着她。
这件事,不能从某一个立场去说是哪一个人的错误,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要怪,就只怪这是一场错的缘吧。
熠熠经常跟我说,她和一真的爱情没有和査札那样的轰轰烈烈,她的心底也会一直有一个査札的影子存在着。
可是,这份细水长流却又让她十分的安心。
他们平平淡淡,却又长长久久。
这可能,又是那个对的份吧。
熠熠的婚礼现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童话,她比我印象中的又胖了许多,也不晓得一真是怎么不嫌弃她至今的。
她过来拥抱我,“梦梦,我们好久不见了。”
确实好久不见,时间很蹉跎,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老朋友都断了联系。
她问我,“你和白告什么时候结婚?”
我挑了挑眉又摊了摊手,“我还没长大,所以他怎么敢托付我终生?”
她叹了口气,“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明镜。”“梦梦,女人太理性也不好。”
婚礼开始了。
我在台下,又听见了那熟悉的曲子。
我已经参加过了很多场婚礼,听过了很多遍婚礼进行曲,也见过很多的新郎新娘。
可却只有眼前这一场,让我心里是平静又心安。
我们总会遇到人生中各种各样的缘,可却不是每一种都会到白头。
可能我们最后托付的人不是那个我们曾经一直幻想中的男人模样,可是既然决定托付了。
那么,就一定是对的份了。
然后呢?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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