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白皙的灯光如同银针扎破瞳孔,毛毯一般铺在流淌着黄色奶油瀑布的蛋糕上,八根蜡烛直戳戳地扎根于松松软软的面包上,随着“啪”的一声,白光织成的毛毯又被卷回灯罩,只剩下明晃晃的烛光在黑暗中摇曳,歌声从孩童与成年人的喉咙中涌动,相互交织在一起,游荡在这美妙且幸福的夜。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呼。”
一张肉嘟嘟,满载着水分与胶原蛋白的脸颊伸向火光处,撅起红嫩而可爱的嘴唇,向着蜡烛猛地一吹。
“好耶!好耶!”旁坐的男人和女人在黑暗中鼓起掌来,又不停地抚摸女儿的头发,亲情带来的幸福与喜悦化作蔓延于全身血管中的肾上腺素,绵延不息。男人一把把妻子搂在怀里,深情地亲吻她的脸颊,女儿一边尽情享受她的蛋糕盛宴,一边欣赏着爸爸妈妈之间的幸福甜蜜。
在这个两千多平米的富人住宅下,最为幸福的却不仅仅有这一家三口,还有一群在阴暗与潮湿中蠕动的蟑螂……
别有洞天
下水道里挤满了散发着恶臭的氯气,粪便与食物残渣零零散散地黏在裸露着黄铜色的管道上,任由蛆虫们爬行与蚕食,它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织成一张令人作呕的黑网。
污水与尿液随着三只蟑螂窸窸窣窣的脚步不断飞溅,也沾湿了他们的身体。
可他们在意不了这么多了,下水道里的一切食物全部被蛆虫和其他生物劫掠一空。在上一家主人使用杀虫剂后,蟑螂一族在这片区域被屠戮殆尽,正在爬行着的三只蟑螂,是唯一逃出生天的一家三口。
小蟑螂停止了脚步,肚皮上翻,裸露出一条条错综复杂的斑纹,沾满了工业污水与牲畜尿渍。
“儿子,坚持住……”蟑螂父亲用自己的触角碰了碰儿子的触角,蟑螂母亲也用自己的触角碰了碰蟑螂父亲的触角。
“蟑螂是最顽强的生物!”
蟑螂父亲说罢,笑声随即就从四面八方扑打过来。
“你这个蟑螂,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一根白色的细丝突然出现在蟑螂父亲的眼前,一颗黑色的圆球圆润地翻滚下来,倒吊在蜘蛛网上,一边咀嚼着捕杀的苍蝇,一边冲着蟑螂一家做出嘲讽的鬼脸。
“还是你们蟑螂贱,这下水道悠哉悠哉,在这里生活难道不好吗,非要去人类的家里,活该被灭族哦!”一条大蛆虫说。其他蛆虫也停止了啃食粪便的享受,开始对蟑螂一家指指点点。
“就是啊,搬搬粪球也好嘛!”屎壳郎滚着粪球来到蟑螂父亲面前,故意用力一推,粪球炸裂开来,一粒粒粪便坠落在奄奄一息的小蟑螂身上。
众臭虫看到这热闹场面,纷纷拍手呼喊,屎壳郎犹如表演成功后的魔术师,向着大家深鞠一躬,随后便去推自己的粪球。
蟑螂父亲没有说话,直到众臭虫们发觉无趣离开,他才缓缓转过身,这时,他的儿子已经安详地死去了。他用触角挽住妻子的触角,孤独地向着下水道的尽头走去。
污泥落满了他们肮脏的躯干,进食的欲望充斥着他们的大脑,一路上的嘲讽摧残着他们本就枯萎的精神。
“相信我,前面会有光的……”两只蟑螂的触角之间挽得更紧了。
他们的步伐因饥饿而变得柔弱,却又无比铿锵;他们的意识因为嘲笑而变得萎靡,却又无比顽强;他们的灵魂因为生存而出卖给了魔鬼,却又如此神圣。
活下去,活下去就是唯一的希望。绿色的水滴,包含着一切恶臭与污浊,细小的躯干与腿部无畏地踏进由这水滴聚集的坑洼,不是因为勇敢,而是因为习惯。没有一种生物天生喜欢或阴暗、潮湿与角落,蟑螂的祖先在竞争中失败,一切优质的资源全部集中在了人类手里,他们的子孙和其他失败的臭虫的子孙一样,在山洞、在沼泽、在湿地、在茅厕,在任何可以使高贵的人类作呕的地方。
蟑螂和其他臭虫们给子孙传下一代一代基因,镶嵌住一代又一代的苦难,消磨着一代又一代的血气。
“它们的血曾经会不会不是绿色,而是像人一样充斥着热气的红色!”蟑螂父亲这样想。
它们会不会知道,人类与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祖先——细胞。臭虫们与其他动物和人类共同维持着生态的平衡,可一切神圣与支配的权利被自然全然移交给了人类,臭虫只配被赋予低贱与被奴役的资格……
蟑螂父亲想到这里,它已经不能再思考下去了,不是因为它不想再深究这残忍的真相,而是因为眼前出现了一道久违的光芒……
“你看,我们到尽头了。”
繁殖!无尽地繁殖!
顺着陡峭的管壁向上爬去,细而短的触手搭在粗糙的水泥表面,蟑螂夫妇用尽全力向上攀爬着,光芒越来越大,出口越来越近了!
“我不行了!”蟑螂母亲再也无法支撑住这最后一段距离。
“抓住我!”
蟑螂母亲用触角死死缠绕在蟑螂父亲的后腿上,蟑螂父亲死死抓住管壁上已经结成固状的污垢才勉强没有掉下去摔死。
“撑住……”蟑螂父亲用尽最后一口气,奋力地蹬上脚下的固体污垢,这才瘫软在接近出口的斜面上,蟑螂母亲也随之爬上来,倒在丈夫的身上。
短暂休息过后,蟑螂夫妇又开始了爬行,一直到达出口处。长期在黑暗之中的他们,眼睛和视觉几乎要退化到消失的状态,这突如其来刺眼的光亮,好像朝他们扔出一条生存的绳索。
“啊!”一个女孩儿的尖叫声顿时把蟑螂夫妇又吓回管道的斜面,犹如一根穿透大脑的银针。
女孩儿看到两只可怕的大蟑螂,丢下手中香甜的苹果,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蟑螂夫妇见没了动静,又偷偷摸摸地爬出来,苹果的香味钻入它们的鼻腔,在他们的味蕾上不停地敲打震颤。生命在这时都显得如同粪土一般不值钱,它们像两只飞翔的火箭向那颗红灿灿的太阳疾驰而去。
苹果的汁水灌入它们装满秽物的腹腔,一片片果肉在咀嚼过粪便的口腔里咀嚼,在这被抛下的水果上咬下一片又一片带着牙印的斑点。
不久,又一股鱼腥味飘散过来,那是从一个桶里散发出来的,腐烂的菜品、残余垃圾、烂掉的苹果核、没吃完的龙虾尾、过期的面包……蟑螂夫妇一股脑地钻进垃圾桶,在恶臭的垃圾堆里尽情地遨游,刚才那颗红苹果再次被抛弃,这个装满腐烂物的桶,才是蟑螂永远的家和归宿!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只粗糙的大手轻松提起夫妇刚刚找到的家园,蟑螂夫妇连忙趁机滑出去才逃出生天。
“人……人类……”
“不要怕。”公蟑螂抓紧母蟑螂的触角。
“上次蟑螂家族之所以失败,一是因为我们数量太少,二是因为我们太过于集中!才中了人类的毒计!”
“对!”
“现在蟑螂家族的希望就在你我身上!”
“丈夫……”
战争
作为原始祖先的蟑螂夫妇早已经死去,经过一年多的繁殖,它们的子孙已经遍布了整座房子。
势力最广最强的范围是厨房,厨房蟑螂可以享用垃圾桶里或水池里最充足的食物资源,并且在厨房阴暗潮湿的角落较多,适合蟑螂们生存,并且可以有效地躲避人类的捕杀。临近下水道的优势可以使他们用多余的优质食物资源雇佣其他臭虫搬运其他地方的食物来供自己享用,并且组建了规模庞大的臭虫军团。
第二大势力范围是各大厕所,在这座豪华公寓中,有四间厕所,这里的蟑螂所被供给的食物资源是最差的,只有和他们祖先一样的粪便,但是足够量的粪便使厕所一族可以大量繁殖下去,并保持着和他们祖先一模一样的趋暗趋湿的传统习惯,唯一的缺点是过于狭小,不能有效躲避人类的猎杀。
第三大势力是小女孩儿的卧室,在这里生存的蟑螂可以得到大量的零食碎屑供给和水果供给。在这里的蟑螂不断地被动倾听钢琴曲,欣赏画作,受到小女孩儿的艺术熏陶,逐渐摆脱祖先趋暗趋湿的传统习惯,探索属于蟑螂的音乐与美术。它们唯独惧怕的是尖叫,它们知道,一旦小女孩尖叫起来,迎来的将是大屠杀。
第四大势力是存在于客厅,客厅的广阔性使他们无法有效躲避猎杀,所以客厅蟑螂一族的数量是最为微小的。但它们有着最为强大的技能——能听懂人类的语言。通过对人类交谈、电视剧电影的长期倾听,它们已经慢慢摸索出人类语言的规律,并通过人类的对话判断风险。
其中三大蟑螂势力都盘踞在这座二千多平方米的豪宅之中,享受着与世无争的幸福与快乐,再也不用像祖先一样倍受屈辱地在下水道里和其他臭虫一起苟活。在它们看来,蟑螂已经和其他臭虫不一样了,它们是肮脏的、污秽的,而蟑螂们是高贵的和优雅的。
除了厨房蟑螂。
厨房,是蟑螂夫妇发家的地方,是蟑螂家族历尽沧桑,摆脱贫苦的地方。蟑螂始终还是那个吃粪的、恶臭的蟑螂,它们根本就没有变化。只有像人类一样高高在上,享有着支配一切的权利,才能摆脱臭虫的名号!
越想到这里,蟑螂阿强就越看不下去他那堕落的同胞。他通过臭虫军团已经得知了其他三大家族的状况。
“厕所蟑螂,因循守旧,不思进取,该杀!
卧室蟑螂,贪图享乐,歪门邪道,该杀!
客厅蟑螂,空有所长,只会逃命,该杀!”
蟑螂阿强站在圣遗址垃圾桶的顶端,向着其他蟑螂高声呼喊这三句话。
其他厨房蟑螂像沸腾的水泡一个一个冒出来,踢倒旁边端茶递水的臭虫奴隶,跟随着蟑螂阿强高声应和。
“厕所蟑螂,因循守旧,不思进取,该杀!
卧室蟑螂,贪图享乐,歪门邪道,该杀!
客厅蟑螂,空有所长,只会逃命,该杀!”
“厨房蟑螂的同胞们,我们不能再这样任由我们的其他同胞再这样堕落下去!我叫阿强,是先祖的曾曾曾曾曾曾孙,请大家相信我!我愿意带领大家和人类抗衡!”
“好!”一片静谧声中突然响起一阵叫好的惊雷。
“好,我们同意!”附和声越来越多,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强大。其他臭虫们畏缩在角落里,颤抖着不敢出声。
阿强从垃圾桶里捡起一根鱼刺,指挥着众虫。
“蛆虫军团,潜入厕所,抢占厕所蟑螂的食物,让他们在饥饿中投降。
蜘蛛军团,潜入卧室,对卧室蟑螂进行恐吓,这些蟑螂最为胆小,把他们吓出来让人类去捕杀!
蚂蚁军团,攻占客厅角落,啃死这些客厅蟑螂,但记住,一定要留几个活的!
其他臭虫,干好你们自己的活儿!”命令完毕,阿强拿着鱼刺跳下垃圾桶,刺穿一只屎壳郎对脖颈。
“用血来祭祀祖先,往往能得到胜利。”
理想国
蛆虫吞食着肮脏的粪便
蜘蛛毁灭着无脊椎生物的艺术
蚂蚁将异族的血肉啃噬殆尽
给文化留下血淋淋的伤口与疤痕
经过两个月的血战,厕所蟑螂因为食物严重短缺而宣布投降,卧室蟑螂和客厅蟑螂也随后宣布投降。
黑夜的厨房里,蟑螂阿强仰坐在用夜猫皮做成的毛毯上,身边的小臭虫不断递过来鱼肉和水果,他的臭虫大军手持鱼刺整齐划一地站立在两侧,等待着王的命令。
投降的客厅蟑螂和卧室蟑螂被蜘蛛网牢牢捆住,一旁的屎壳郎拿着鱼刺随时听命问斩。
“卧室蟑螂,你可知罪?”
“我无罪。”
“你有罪!身为蟑螂,不想着像祖先一样去生存,反而去学人类搞什么艺术,这不是罪过吗?”
“你无知。”
“杀了他!”阿强大吼,屎壳郎举起鱼刺就向它刺去,那蟑螂马上就倒在地上停止呼吸。
“蟑螂去了头都能活七天,从现在往后七天,每天刺三次。”阿强淡淡地说。
“那些卧室蟑螂一块砍了!”
噗呲几下,五十余只卧室蟑螂全部倒地,死无全尸。
“客厅蟑螂,你可知罪?”阿强恢复了理智。
“知罪,知罪!”蟑螂们都抢着说。
“什么罪?”
客厅蟑螂们面面相觑,他们也说不出什么罪来。
“说不出来就都是砍了!”
“别别别,大王,我们知罪,知道是什么罪!”一只蟑螂乞求到。
“你说。”
“刚才卧室蟑螂的死因,是因为他不顾蟑螂家族的生存,我们也是,我们只学人类,不顾大家,我们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阿强本就因为他们的特殊本领而不想杀这些客厅蟑螂,再经这么一番开脱,杀心便就放下了。
“松绑吧。”
客厅蟑螂们终于松了一口气,赶快跑回蟑螂窝里去。
“慢着别动。”阿强命令到。
客厅蟑螂们停下了脚步,恐惧和未知吞噬了他们的大脑,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阿强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他们生命的终结。
阿强挥了挥手中的鱼刺,两只老鼠便跑上前去咬断了他们所有的翅膀。
“哎呦!”
“这是你们的标记。”
“标记?”
“在蟑螂家族里,为了生存,必须要有严格的等级秩序!贵族,是一等的,可以有完整的翅膀;蟑螂将军与战士,是二等的,可以有三分之二的翅膀;其他蟑螂公民是三等的,有三分之一的翅膀。而你们不一样,没有翅膀!。”
“大王,那我们的职责是什么呢……”
“教化第五等。”
“第五等?”
“就是这些只知道吃粪,没有涵养、只会干活的臭虫!把它们教化成听话的奴仆,给他们一点点可怜的涵养,就是你们的责任!”
“是!大王!”
就这样,蟑螂家族开始建设起来,第一等的贵族蟑螂不断繁殖,开枝散叶,形成了庞大的贵族蟑螂家族。第二等蟑螂不再从事战斗,而是监督着臭虫们的劳动,他们随时拿着鱼刺,准备刺向那些不服从的臭虫。在优质资源被前两等蟑螂消耗殆尽后,第三等和第四等蟑螂只能回归到以粪便为食的传统中去,勉强维持生存。
而承担这一切的,是其余臭虫。自从蟑螂家族建立之后,蟑螂们便放弃了搬运食物的劳动,全部转移到了臭虫身上,臭虫得到的食物只有不足的粪便,甚至有时连粪便都没得吃,他们逃回下水道的路已经被蟑螂战士堵住。客厅蟑螂不断地教化着他们的后代学会永远的服从……
经济危机
“大王,有个客厅蟑螂要见您。”屎壳郎管家说。
“让他进来吧。”
它向着阿强爬去,一根鱼刺突然挥动到他的脖颈前。
“你也配走这边?”一旁的蟑螂卫兵说到。
一遍又一遍地搜身过后,那只客厅蟑螂只得爬过接近五米长戒备森严又极其曲折的管道才抵达阿强面前。但是它在地面上只需要爬行五十厘米。
“参见大王!”客厅蟑螂喘着大粗气。
“有什么事,说。”阿强咀嚼着苹果,挑逗着身边的母蟑螂。
“大王可曾听说过,经济危机?”
“你要和我显摆你有学问是不是!”阿强大怒。
客厅蟑螂马上跪下磕头。“大王您息怒,我刚刚听到人类在说经济危机,根据我的理解,大概就是这一家过的要不怎么好了。”
“所以呢?”
“咱们以后的食物供应就会少。”
“你这个笨蛋!少点人吃不就行了吗?把那些老的不中用不听话的臭虫都赶走不就好了吗。”
“大王,那些臭虫工作了一辈子……”
“你这个丢脸的家伙,和臭虫共感情了,滚出去!再说了,他们有危机,就没有转机吗?留着这些虫子,以后也能用!”
“大王,有个很久之前的人类说……”
“滚出去!”
这只客厅蟑螂沮丧地走出阿强的宫殿,第二天便投入水池中自尽溺亡了。
阿强依旧我行我素,将年老多病的,甚至于年轻的臭虫全部赶走,他们连吃粪便的资格也没有了。蟑螂已经占领了他们原来的家——下水道,逃出这里也是死,留在这里也是死。一时间臭虫的尸体遍布了整个蟑螂王国,其他饥饿的臭虫都以同类为食。
没有被赶出来的臭虫则开始拼命干活,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饿死鬼。它们除了作为老师的客厅蟑螂之外,不信任任何蟑螂,但为了生存,也只得这样。
蟑螂贵族们好像与这场危机毫无瓜葛,依旧享受着臭虫们带来的珍馐美味,继续尽情延续它们的繁殖,无休止地庞大上等蟑螂家族。
所有生物都认为这大概率是一场短暂的劫难,但只有客厅蟑螂们知道,蟑螂家族的末日就快要来临了。
末日
“还我血汗钱!还我血汗钱!”
一向静谧的富人区这几天变得十分嘈杂,身着工装、皮肤黝黑且粗糙的工人,正处中年的男男女女小市民,穿着花褂子的老太太都拥挤到这里,高呼着他们自己的口号。
“不能让他卷款跑路!还钱!还钱!”
小女孩儿呆呆地看向窗外,他不知道这些辱骂他父亲的叔叔阿姨是什么人,这一切对她来说如同梦幻一般。昨天她刚刚过了生日,他觉得父亲是全天下最伟大的人,可为什么到了今天,他就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霸?
家里的零食全部吃光了,甚至食物都撑不了几天。她无心再弹钢琴,画自己的图画,小女孩只是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为她擦干一串又一串奔呛而出的眼泪。
蟑螂们也感觉有些不对劲,食物的供给一天比一天少,他们已经快把所有的臭虫全部解雇,再这样下去他们都快要就要自己亲手去搬食物了。
阿强认为一定是臭虫们为了报复他而私藏食物,他愤怒地命令手下搜刮每一个臭虫,不放过任何一个,如有私藏必杀之。可这场搜刮行动慢慢变成了一场屠杀,只有无穷无尽的臭虫死亡,而没有缴获一粒粮食。
雷声在天空中愤怒嘶吼着,风卷起一片片闪电,沉重地击打在房檐和树枝上,卷起一面又一面尘埃的网,黑云中存储的水轰隆一下被惊雷震撼出来,乌泱乌泱地倾盆而下。
暴雨压倒了人们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形形色色的人们冲进富豪的屋子,揪住他的脖领便摔打起来。
“别打我爸爸!”女孩儿从房内狂奔出来,双手保护住爸爸的头。
“让你爸还钱!”
“这是我家的钱!”
“你家的钱?!小朋友,你爸爸可曾从事过一份劳动?你们家都是我们用手搭起来的,你们家里的每一个摆件,还有那,那个钢琴,都是你那爹拿我们的血汗买的!我们在四十度太阳底下搬砖的时候,你爸爸在哪?在吹空调!吃西餐!他是卖楼的,我是建楼的,他吃山珍,我吃窝头,我都认了。我现在不要你还回本属于我们的楼,我要我的钱,我的钱!”
这一切都被客厅蟑螂听在心里。他的心灵仿佛被一把巨大的钟锤敲响,它们明白了,它们终于明白了。
“给学生们上最后一节课吧。”客厅蟑螂们相互点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被解雇的臭虫们全部蜷缩在下水道里,等待着死神把它们从饥饿中收割。
这时二等的蟑螂战士也去觅食,无心再看守这帮臭虫了。几十只年老的客厅蟑螂于是爬进下水道,看着眼前这些学生们,心里一阵酸痛涌起。
“同学们。”
“老师!”臭虫们忍着饥饿起身。
“不用起。”
“老师,你们别来这里,这里脏。”
“老师不怕脏,老师和你们一样,都是虫子。”
“可老师是蟑螂。”
“蟑螂有什么高贵的!”
听到这话,臭虫们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老师,这是你教我们的,蟑螂是最尊贵的动物。任何生物都不能违背它的命令。”
“老师错了。”
“老师……”
“同学们,蟑螂和臭虫都是虫子,他们从来都是平等的。蟑螂们依靠着自己人数众多,将本来大家共有的东西据为己有。他们开始不劳动、不付出,开始支配我们,可我们又做错了什么!我们凭什么要在这些不劳动者制定的等级下苟活,他们拿着我们的果实享受,却让我们饿着肚子!”
“老师……”
“同学们。”
“我们懂了。”
蚂蚁、屎壳郎、蛆虫、蜘蛛、老鼠……像一颗发射出的子弹从下水道中喷薄而出,拿着鱼刺的蟑螂战士也慌了神,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接连刺死几只臭虫也无法抵挡住来势汹汹的它们,蟑螂们丢下武器落荒而逃,臭虫们哪肯放过他们,这些蟑螂战士早就因为骄奢淫逸而失去了战斗力,蚂蚁们爬上它们的身体一块一块肉得啃食干净;屎壳郎推起粪球将他们闷死在屎里;蛆虫抢夺着本属于他们的劳动成果;蜘蛛一个接一个地吃掉粘在网上的蟑螂,老鼠们一口便囫囵吞下几十只。
“反了!反了!”蟑螂阿强环顾四周,士兵没有了,美女没有了,大臣没有了,只剩下了身边的屎壳郎管家。
“管家,管家,快给朕出主意,出主意!”阿强抱住屎壳郎管家的大腿。
“臭蟑螂,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屎壳郎管家从背后抽出鱼刺,直戳戳地插进阿强的胸膛……
警察赶来后,所有人都被驱散,屋主一家也全被带走做笔录,除了搬过一次家外,便再没有回来过。
消灭蟑螂的伟大使命已经完成,臭虫们尽情享受完了最后的食物。酒足饭饱后,它们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下水道里,过着无知且无畏的生活。
但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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