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办公的琴舍的面积在别人看来颇有些大而无当浪费多多,在寸土必争的闹市里我竟然把持着那么大一个房子只放一架钢琴,而装修却又是如此的马虎。
于是旁边的推拿房徐小胖就经常跟我墨迹让我隔一半教室给他,他也是好心担心我付不起房租。一开始我还应承着,说多了我就有点烦说:姐就喜欢大房子怎么着啦!
我知道,在他们眼里,在常人眼里,这个不合常理,因为都知道我经营惨淡。但是我好像反而享受在其中,因为我要的就是大!空!,我多年的愿望就在于此,在别人看来的失败反成为我的理想,也许只有到房租把我压垮的一天才能唤醒我的不理智的梦了。
有谁能理解那种因为生存空间的逼仄而让年少的生命那么压抑的的生存窘境呢?
我需要的只是一个生存的空间而已,这个空间的标准就是越大越好,而不是越来越美好越来越精致。美好和精致只能成为我此生的奢望,我要的就是在世上有我落脚的不那么压抑的生存空间。
二
年少的我曾经连一张自己的床和一张写字的桌子都没有,和奶奶外婆挤在楼房的一间朝北的不足九平方的冬冷夏热的北屋里。
睡觉是一会儿跟奶奶挤一会儿跟外婆挤,因为她们年纪大且单人床又太小,所以她们并不高兴我去挤她们的位置,所以每个夜晚我总是不知何处睡。
和她们一起睡觉,除了她们打呼噜的声音大,外婆还会在凌晨三点坐起来自言自语,有时候奶奶也会和她对话,有时候她们又会像小孩子样的争吵。我后来的的嗜睡症和睡眠障碍怕也就从那时开始埋下的病根。
至于写作业作只好趴在厕所的马桶上去写,老师多次质问我为何不写作业,因为有时连这个机会也没有。
这固然有计划经济时代住房面积在那个年代的集体的促狭所决定,还显然有子女太多造成了在当时的城市生活有太多的诸多的困难和不便。乡村的多子多福观遇上了城市住房的逼仄,再加上合肥此地父母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不会善待和体恤年老体弱的长辈和体弱多病的女儿。
当时妹妹尚幼小得以和父母住朝南的一室,两个哥哥反而占据着朝南的十六平米的大房子,那里有书桌有阳光。
缺什么什么就成为一个人的病根子,以后必然就会把某个东西作为执着的目标,于我就是要有一个能让我舒展拳脚的住处以及能让我在上面翻筋斗的大床。
三
也许周边很多人在羡慕着我有着合肥人的身份,但作为多子女家庭中的不是唯一的且又和兄弟岁数相差无几的女孩子,本家只会是一种负累而不是资源。
在那个不流行租房的时代,作为本地人租房是难上加难,除了租房不容易你还要面对别人对于你作为本地人租房子的质疑。
过去正常的人生是你从娘家的生活直接进入婚姻,而无任何过渡的阶段。如果踏空了就极其危险,例如我就被我的母亲和哥哥们以女大不中留的理由给甩了出来。
那怎么办?得去租房。无数次的在这个自己所谓家所在的地盘上我搬了无数次的家,带着我的并不容易搬的破钢琴,从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多夫》这本书里汲取着精神力量。
所以当一个家长告诉我她们那个小区有扫尾房打折卖就是因为大难出手,这正好该到了我的点:大!而在此之前我放弃了单位分给我的小的房一直租着农民的民房居住。我一听大字二话不说就是买,哪怕我就此只能喝西北风。
事实就是这样,我把全部的积蓄压上按揭了当时的两成房贷,以至于连装修的钱也没有。
于是我过上了有空间也只有空间的大生活,这也算圆了我的一个梦想,哪怕我最终因房贷把自己逼成了工作疯子。然后,就是没命地干活付房贷付房租,让自己本不强壮的身体几乎消耗殆尽。
当然,我也幸运地赶上了学琴热的后半期,否则就只能跟大空间无缘了,甚至终身的颠沛流离和居无定所,在我的生长之地。
四
现在的城市蚁族通常会抱怨住处的狭窄,但我看过他们的格局,大抵还是不错的隔间,至少还有独立的空间。
当他们离开家乡的较大的生存空间甘愿过大城市的蚁族生活时,此时的他们已经成长得足够壮大且有着更加开阔的视野和想法。
而当年的我在年少时几乎没有任何成长的的空间,也没有长出坚硬的翅膀让自己飞得更高,飞离我的生长地,就只能在原地让自己的空间大一些再大一些,能不被打搅地活着。
有时我不禁感叹:我迟生几年也大抵不会狼狈至此!
但生命不得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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