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三十七年,嬴政,50岁,做秦王二十六年,皇帝十一年了。
那年,他开始了第五次巡游,也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出巡。
到了沙丘(今河北广宗),病甚,自觉时日无多,差不多该搞政治遗嘱了。
这个时候,伟大领袖叫来了赵高。
当时赵高的职务是“中车府令”,同时又兼“符玺令”。
中车府令,掌管车队,负责领袖车队出行,以及相关的安保工作。
这个位子相当敏感,有能力,不一定能做上,没能力,肯定做不上。
特别是碰到始皇帝这样一位雄主,猜忌多疑,工作肯定更难干。
始皇帝求长生,为的是多干几届,方士建议他保持神秘,始皇帝觉得甚好。
有一次,始皇帝身边的人向李斯泄露了一句始皇帝的感慨,而又查不出是谁,索性就把当时值班的人全部杀掉。
赵高就负责维持伟大领袖日常行动的神秘感,其谨慎惧怕程度可知。
更不用说博浪沙那次,张良搞狙击,要不是赵高提前布置,估计就不是大铁椎“误中副车”了。
可以说,作为领袖身边的工作人员,赵高是极其专业的。
而“符玺令”的位置,就更加敏感了。
他要为领袖保管印玺,掌握着上意形成政策、制度、法令的最后一步。
伟大领袖在晚年,让赵高一人身兼两个职务,可见对赵高的信赖、倚重实在不一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赵高是一手抓情报、一手抓执行了。
始皇帝垂危中,喊来赵高,命赵高起草一个东西,发给长子扶苏。
内容是:
以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阳而葬。
部队由蒙恬负责,你赶快回咸阳主持葬礼工作。
这是要立长子扶苏为接班人的意思了。
赵高写完,心里大惊。
首先,他和扶苏关系疏远,他和伟大领袖的小儿子胡亥关系很好。
因为赵高精通律法,领袖让他做胡亥的老师。
喻之决狱。
其次,赵高和高级干部蒙毅有仇,而扶苏和蒙毅的哥哥蒙恬关系极好。
蒙恬是当时北部战区的司令员。
赵高太熟悉当时的政治运作了。
按照惯例,扶苏一旦上位,即皇帝位,自己就要被清洗。
于是,领袖一崩,赵高就开始搞动作了。
这封遗诏,还未发出,领袖的印玺,也还掌握在赵高的手里。
赵高就开始秘密串联。
他先找到胡亥,说现在就是个这么个情况,伟大领袖崩之前,没有提到其他任何别的儿子,包括您,
独赐长子书。
这一封信一旦发出,到了您哥哥的手里,您就什么都得不到了,怎么办?
为之奈何?
胡亥说,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啊!
固也。
胡亥的意思是,这是伟大领袖的临终安排,还能够怎么样,当然是坚决维护、坚决服从、坚决执行。
赵高微微一笑,说:
不然。
意思是,你真想明白了?你知道那个位子你坐和别人坐的区别了?
毕竟胡亥是伟大领袖的儿子,他不傻。他知道赵高意有所指。
他说了几句话,表示自己不能、也不敢听赵高之计。
有一句最耐人寻味。
胡亥说:
不奉父诏而畏死,是不孝也。
这话怪怪的。
“不奉父诏”和“畏死“是什么关系?
胡亥为什么会觉得,倘若自己不坚决服从伟大领袖的遗诏,接受自己的哥哥长子扶苏即皇帝位,就是“畏死”呢?
不奉遗诏,论其行为,应该是“不老实”、“有政治野心”之类的罪名。
为什么就是“畏死”呢?
也许这就是当时秦高层体制的一个特点了。
看看已故伟大领袖上位后,是如何处置自己兄弟们就知道了。
不是说始皇帝一定恨他们,或者残暴,而是这是一种“保障”罢了。
这些措施,本来就是对体制的一种维护。
赵高紧紧抓住这一点,用它也攻克了李斯的心理防线。
赵高对李斯透露“我们联手,我们可以矫诏”时,李斯立刻表示,你这不是搞秘密串联嘛?
规矩不是这样的。你还有没有政治观、大局观、核心观?
安得亡国之言!此非人臣所当议也。
赵高就和李斯又说了几句话。
例如,让李斯和蒙恬比一比。
特别是在同新领袖扶苏的关系上比一比,亲密程度上比一比。
李斯一听就叹气了。
李斯又不傻。
李斯表示自己都懂,只是不敢听赵高之计。
李斯自己说,我是已故领袖的老人,而蒙恬是扶苏的老人,你要我和蒙恬比这个,这不是难为我嘛。
君责之何深也?
李斯当时的心境,也应是“固也”,听天由命吧。
直到赵高来找他,点破,
高固内官之厮役也,幸得以刀笔之文进入秦宫,管事二十余年,未尝见秦免罢丞相功臣有封及二世者也,卒皆以诛亡。
我们都一样,都是混这个体制的。
我知道的,你也知道,“未尝见丞相功臣有封及二世者也,卒皆以诛亡。”
诛!
皆以诛!
难道你真的以为你有机会“听天由命”,或者,真的觉得“听天由命”的后果,仅仅是失去官位俸禄之事?
不!
是诛!
皆以诛!
这话的意思太毒了!
这是赵高的统战艺术!
最后,胡亥和李斯的反应都一样,顿时觉得人生荒诞。
胡亥“喟然叹”,李斯“垂泪叹息”。
然后,他们就放手一搏,靠着本能的欲望,去干一些乱世如此,也只能这样的事情了。
在这个体制中,听天由命,从来都不是一个选择。
只适合抒情。
赵高,
伟大领袖一手培养起来,一直带在身边,一贯恭谨驯顺,
在伟大领袖崩后,竟有如此野心,如此手段。
真不愧是伟大领袖的好学生!
赵高说过:
断而敢行,鬼神避之!
真是意豁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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