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短篇集 九十七 上仙

蒲松龄 原著

        癸亥年三月，我与高季文一起去稷下，同住旅馆中。季文忽然染病。恰逢高振美也随念东先生来郡上，便共谋问医求药。听袁鳞先生讲：南城梁氏家有一狐仙，善“长桑之术”。于是众人同去那里。

        梁氏，是四十来岁一女子，情态绥绥颇有狐意。进她屋里，内室中挂有红幕。探幕偷窥，壁间悬供观音像；又有两三轴画，画上人物跨马操矛，骑从纷沓。北壁下立一几案；案头有小座，高不满尺，贴铺小锦褥，告知仙人来到时，便居坐此处。

        众人焚香列排揖拜。妇人击磬三声，口中隐约有词。祝祷已毕，敬请求医尊客就坐外床。妇人立于帘下，理发支腮与来客交谈，详细告知仙人灵验事迹。许久，日色渐渐暮晚。众人恐碍夜黑难归，烦劳再次祝请。妇人便击磐重新祷祝。转身又来站立，道：“上仙最爱夜谈，他时往往不得遇到。昨晚有一候试秀才，携带酒肴来与上仙对饮；上仙也捧出良酿酬谢众宾，赋诗欢笑。散时，更漏将尽了。”

        妇人话语未毕，忽听室中细细繁多声响，如同蝙蝠飞鸣。众人正凝神细听间，忽然案上如堕落巨石，声响甚大。妇人转身道：“几乎惊吓死人了！”随后便听案上发出叹息声，似一健壮老叟。妇人用蕉扇隔挡小座。座上有人大声道：“有缘啊！有缘啊！”高声让座，又似拱手施礼。末了询问来客：“有何见教？”高振美遵照念东先生意思，问：“尊驾能见到菩萨不？”只听狐仙答道：“南海是我熟路，如何不能见到。”又问：“阎罗也更换朝代吗？”狐仙道：“与阳世相同。”“阎罗姓什么？”狐仙道：“姓曹。”末了为季文求药。狐仙叮嘱道：“归家当夜祭祀茶水，我自大士处讨药奉赠，何种病恙无不痊愈。”

        众人各有询问，狐仙悉数为他们一一剖决。众人这才告辞归返。经过一宿，季文病情稍愈。我与振美整装先归，便无暇再去造访了。

                            2022、1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