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崇德，清明之日、雨雪纷飞，为人类祭拜先祖营造了宏大的仪式，让大自然最美的春花在雨雪中消融并零落成泥，先祖便可闻闻这今日大地自然的花香。
在这样的日子里，一幕景象便在脑海中清晰呈现。荒土地上杂草丛生，远远有些高矮的坟冢。坟冢顶端立有高高的一块木板，上面写着祖上的名字。清明前后，这里时有人来，通常是全家上下老少几十人一同前来。大家将带来的果品、点心等吃的摆在坟冢上，然后都跪地失声痛哭。在儿时的记忆里，除了这样的日子，是没有见长辈哭过。他们确实哭得很伤心，嚎啕大哭以至有失常态。有些长者哭得自己已不能站立，需他人上前缓缓扶起。
八九十年代在很多地方还是没有百姓陵园的，家人有人过逝，便找荒芜的地方安葬了。现在对于墓葬更加规范，城市里有人去逝了必是安葬在陵园，环境大多很好。去年我陪父亲走访了京城北部和西北的所有陵园，为了给先人找到适合的安息之所。父亲是很看重这一点，父亲说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会死得很长久，所以要找可心顺意的地方让祖上安息。
父亲在意风水，所以执意要在京城西北和北部寻找陵园，陵园也是一定要三面环山前有水才可。对于墓碑的高矮宽窄形制，父亲也都有严格的要求，比如墓碑一定要戴“帽”，犹如房屋的屋檐，可以遮风避雨像个家。我随父亲用了几个周末寻遍陵园，父亲年事已高却不会丝毫倦怠，每到一个陵园亲自询问详细情况，并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遍陵园。有些陵园墓地在山上山下有不同空间的区分，车又不便四处行至，父亲便在我的搀扶下踉跄着上下攀爬，很是辛苦。即便遇有大风天，父亲也不懈怠，只有把所去陵园的情况了解清楚了才算安心。
父亲是做事极认真之人，亲自为曾祖母、奶奶爷爷撰写碑文，两句诗便写尽生平事迹风骨。陵园在碑上刻字都有模板，父亲没有用，为了呈现出的效果和谐美观，父亲顶着炎炎烈日亲自在碑上丈量许久，并设计出碑刻字样，对于字的字体、位置、大小、间距都明确要求。以防陵园工作人员有疏漏，父亲亲自写了几页纸的说明材料附上。墓碑南侧两端安放的小狮子，父亲亦是一再甄选，颜色规格样式都力求完美。
除了碑文，碑上可以有像。父亲没有采纳做影雕像的意见，认为那样失真也不够亲切，呈现出的效果也很暗淡。经过多方了解，父亲最终选择为祖上做烤瓷像。京城做烤瓷像的商家并不多，制作精美又轻薄的更是少，但父亲如愿以偿的找到了。父亲精选了祖上的相片，在与商家沟通时反复叮咛注意事项，并一再叮嘱勿使相片受损。买骨灰盒和选择陪葬物品，父亲同是用心，考虑到材料的耐久性和祖上生前的特长、喜好，绝不随意放些俗气的东西物件在盒子里。祖上的在天之灵若可见父亲所言所行，必是内心温暖安然。
祖上骨灰盒安放之时是在工作人员引领下完成的，对于任何一道规矩父亲都严格遵循，生怕有不敬之意。盒子和其它相关东西入了墓穴，父亲还一再又俯身看了又看，生怕有些物品没有摆正。
封穴的当日，我与父亲又驱车赶往附近的花卉市场，父亲精心挑选了一对精致的石制花瓶，并配以假花；另让工作人员现场插花做了两个硕大的花篮，用花的品种和颜色的搭配都是父亲一一指点。之后，我们又返回陵园，将花瓶与花篮安放于墓碑上。
这一切都完成后，父亲似多年夙愿实现、沉石落地，内心释然很多。父亲说自己做了一件积德的事，以后告慰先人有了好的去处，也希望祖上能够荫庇子孙后代。此事完成，父亲说内心再无他愿和惦念，内心安然许多。
因随父亲寻访陵园，亦感到很多陵园环境整洁优美，各式墓碑制作精良。工作人员对于来访之人亦是彬彬有礼，耐心有佳。这些无不体现着今人对于先人的敬意和祭祖文化的崇尚。都说一个人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真正的死亡是被后世遗忘。而我们永远不愿遗忘先人，希望他们永存心中并成为呵护温暖内心的执念，所以每逢清明之时，都以我们自己的方式给先人以最好的祭奠。
而这份世代相传的恩情与孝德，千百年来亦感天动地。自古清明时节雨纷纷，时至今日，人间四月天雨雪纷飞，那是上天与人类共同演绎的苍茫挽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