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炒白菜,把切下来的白菜疙瘩顺手扔到尚存半杯水的纸杯里去,放置在窗台的向阳处便没再管它。
过了些时日,纸杯里竟然冒出新芽儿。又过了几天,几片绿莹莹的叶子,扶了弯弯曲曲的细枝扶摇直上,枝头已傲然开出璀璨的花儿。
女儿惊诧:“妈妈,妈妈,白菜居然开了黄色的小花儿?!”

想起了小时候,母亲也常常把白菜疙瘩泡进豁口的瓷碗或者破损的瓦罐子,抽了空闲给它续一些新水,照一照暖阳。那株白中透了些许淡绿的菜根儿,在母亲进进出出里里外外的忙碌中抽枝发芽,又渐次冒出绿油油的叶黄灿灿的花儿。有多久了呢?那时的母亲,鬓角还不曾惹来白发吧?额头的细纹还未曾被岁月雕刻吧?健壮的身躯正托举着家庭的重担吧?她日复一日地操劳,春来耕种,夏至除草,秋回收稻,冬归缝补,一季又一季,迎来秋冬,送走秋夏。
天地悠悠化育,四时潺潺嬗递。岁岁年年人不同,年年岁岁催人老。这日子,过着过着,就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这时光,走着走着,又是回黄转绿寒来暑往。
母亲的暮年,还记得窗台上在冬日的艳阳下恣意舒展着枝叶盛开在盆盆罐罐里的小小白菜花吗?它们挨挨挤挤地以金色的花语自成一抹怒放的风情。还记得土炕旁的斑驳的木桌上那捧散发着泥土气息的颗粒饱满的花生吗?它们比肩叠迹地以秋实的芳香流露母爱的慈祥。还记得炊烟窈窕的灶台下火红的柴禾曾映红了她满是倦意的脸庞吗?蒸锅里热气腾腾的麦香正等待垂涎欲滴的我们饕餮疯抢?
母亲一定记得。她把我们共同的记忆,把对儿女的思念,把对我们的牵肠,用缜密的针脚一针一线缝进了一双双鞋垫,一件件霓裳。待到我们返乡,她翻箱倒柜将作品铺满一床。给哥三双给姐五双给弟七八双,给她疼爱的小女儿啊,多到可以装下一箩筐。
我们也记得,在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母亲如何起草贪黑地在仅有的几亩薄田耕种下瓜果菜粮,如何顶了烈日沾了寒露劳作田间地头湿了衣裳,如何在寒冷的冬夜就着昏黄的灯光一寸一寸地缝补时光。
母亲多像一株小小的白菜花啊,擎了生命顽强的力量,开出四季淡淡花香,不炫耀不张扬,只是清清浅浅地灿烂芬芳,孕育出对未来的希望,轻轻摇曳出一树慈爱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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