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那年,我被班主任推荐参选学生会,偌大的影视厅挤满了人,来自不同年级,不同班级。
“班级代表投票的坐五排往后!参加竞选的按号码找相应的位子坐!快点坐下来!”,急促的声音从台上响起,喊完以后不禁低头咳嗽几下。
“喂喂……喂喂喂……用这个。”,一个高瘦的老师试了下音,递来了一个话筒。
他接过,从一米高的台上跳下,拿着单子指挥:“一号王宣,坐这,二号……十号抿正,抿正!抿正在哪里,你是抿正吗?”,他见我看着他,略弯下腰问。
我摇头,当时是夏天,嫌热,剪了个当下流行的不知名短发,本以为是少年感爆棚,结果成了乡村非主流,带着口罩,都不敢见人,他许是把我当成了男生吧。
“那你叫什么,我给你找位子。”,一改刚刚指挥的不耐烦,变得温柔起来。
“我……我叫林姗姗。”,我有些结巴得开口,顿时羞愧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还好戴着口罩,只要眼神坦荡荡就好了,我这么安慰自己。
趁他看名单的空,我以极快的速度扫了一眼他的校徽……
孟晚吟――
三个楷书大字,我默默的在心中记下。
他指了个靠边的位子:“姗姗,那边第三列第二排。”
“好,谢谢。”
我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后目光不自觉得寻找他。
他正弯着腰,面带微笑,低头询问其他人,原来,他待我与待别人并无两样,可我没有因此而感到落寞,本就不该奢求有什么不同,于是发自内心的认为,他定是个温柔的人。
“我宣布……五中第十三届学生会选举,现在开始,请一号王宣上台演讲。”他读完,坐到了主席位上,与一干老师坐一起,时不时一个人讲好,他就转过头,怒目圆睁地瞪着后面的人,话筒靠在嘴边,声音些许低沉:“我看看声音是从哪一块发出来的,留下来打扫卫生……”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们,米白色的短袖,麦色的皮肤,戴着白框眼镜,有点瘦。
“十二号……上台演讲,十三号林姗姗准备。”,他看着单子念,说完,抬头看向上台的选手,我从后面绕过去,在台下等,看着撰写了许久的稿子,读了又读,只感到口干舌燥。
“十三号林姗姗……十四号……准备。”
佯装镇定上台,台下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我,虽是紧张,但还是开口念了:“老师,同学们,晚上好,我是来自七年十一班的林姗姗,我要竞选的是宣传部……”
一直到晚自习下课半小时才结束,班级里空荡荡的,走廊时不时传出奔跑的打闹声,知了不知疲倦地叫,屈指可数的星星忽明忽暗,月儿被浮云掩盖了踪迹,光却透过浮云,当真是蝉鸣空好音,谧月照人归。
吃完饭回教室,看到学生会竞选结果公布在电子大屏幕上,我寻找着自己,却看到了那个许久不见的名字。
学生会主席――八年六班孟晚吟。
“姗姗,你在那里!选上了。”,边上的小姐妹比我还开心。
刚回教室,广播里传出机械女声:“请学生会成员于今天下午四点二十分,到小合班教室集合,通知再播报一遍……”
我暗暗记下了时间,这是我的第一次学生会集合。
下午――
“姗姗,那我先走了。”,因为是周五,所以没有晚自习,我与她道别,慢悠悠的背起书包,慢悠悠的往小合班走,我怕去早了没有人,很尴尬。
看着大批的人往小合班挤,我放下心来,加快了脚步,随波逐流。
桌子呈圆形状围着讲台,中间空了一大块场地,堆了些零食和饮料,按部门坐好后,教室变得空旷起来,这么看,竞选上的有三四十号人,没竞选上的只有少数几十人。
待老师交代完事走后,坐在讲台上的主席团在孟晚吟的示意下将剩下的东西分好,他主持做游戏,与第一次见不同,这次,他的话多起来,不时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他也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宣传部人少,总抢不到游戏机会,“晚吟!宣传部还没玩过!”,边上的一个长头发姐姐喊。
孟晚吟看向她,笑着眨眨眼:“好嘞秀儿姐!”,拍了两下讲台桌:“大家安静,最后一个机会给宣传部!”,底下一阵唉声叹气。
结束以后将近五点半,学校没有多少人,篮球场上传出进球的欢呼,操场上渺小的人儿坚持不懈的奔跑,斜阳倾入长廊,拉住了谁的影子,凉风吹过,沁人心脾,保安大爷戴着橙色墨镜,挺着啤酒肚,挂在腰间的钥匙发出“叮叮当当”得声响,锁上的一扇扇门,又承载了多少人的青春。
“什么味啊,赶快窗户打开通风!”,老班扇了两下眼前的空气,哼着鼻子,皱着眉头说。
我忙将书上的孟晚吟三字涂掉,还不够,用修正带又划了一层,脑中他爽朗的笑脸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这小老头挺难伺候的,开空调嫌教室味大,开电风扇嫌声音大,以心静自然凉搪塞我们,不到三十度以上不能开空调,电风扇不能开二档以上。
窗外的热气扑面而来,使人心烦意燥,科学老师总说:“你们该收心了,现在是学校的中流砥柱,上有老,下有小,要好好学习,一切都还来得及。”,“收心”二字老师可谓是讲了三年,可少年桀骜不驯的心,哪有那么好收。
今年的学生会竞选,没有他,也很少看到他了。
为了使毕业班考个好成绩,学校使出了各种方法鼓励,比如……拉横幅。
学生会一干成员被叫到了书吧长廊,站成两排,手拿横幅,喊口号,为毕业班加油打气。
边上的一个女生说:“我直接用脚抠出三室一厅……”
是挺尴尬的,我想,但还是激情澎湃的喊,几个班的领队几乎是跑着过去的。
这是我第三次这么近的看着他,他手拿练习册,走路带风,没有笑,没有跑,表情平淡得走过去。
他毕业了,我荣升九年级。
我将年少的悸动与欢喜潜藏心底,不敢叫任何人知道,时间还是一如往常的流逝,也许到最后,他都不记得我是谁,但那又何妨,他是水中月,镜中花,他无声的发光,我只是被光普及的人。
学校的名人榜换了有一会,我却被作业绊住脚跟,深居浅出,更不会下楼。
体育课得了空,和小姐妹逛起了学校,自然也去看了学校的各个榜单,去年的各项评选还没有撤去,看到了新换的名人榜,不禁吐槽:“学校什么时候才能舍掉又红又绿,像素极差的大花。”
目光向上移动,果然有他,不自觉的停下脚步,照片上的他半坐在学校花园的石头上,双手比耶,笑的很开心,照相的老师很尽心,把他拍白了一个度。
姓名:孟晚吟
班级:2018级六班
性别:女
人生格言:……
“性别……女……?”,我反反复复得盯着性别二字,生怕看错,可事实证明,就是女。
如今念起往事,不过是年少的一场空欢喜,唯有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孟晚吟”留在了那个骄阳似火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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