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们一家三口过着平静而安定的生活,但自从爸爸因盗窃获罪入狱后,好像身边的一切突然都改变了。周围原本善意相处的邻居们见到我和妈妈,都躲避得远远的,隐隐侧目,背地里还说,贼生生一窝,意思是我将来也逃不过当个贼。
妈妈为此常常伤心流泪,她结婚后一直就没有工作,爸爸承担着唯一的经济来源,如今爸爸的收入没了,家里又因为他一直烟酒不断开销过大而少有积蓄,妈妈只好外出打工维持我和她两人眼下的生活,她默默发誓,她的孩子,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让那些说贼生生一窝的人无处遁行。
在街道管理处人事安排的帮助下,妈妈应聘了街对面文具店售货员的职位。文具店老板是个极其和蔼的老人,一头白发,说话很慢很温柔。他了解我们家里的情况,但从来没有像邻居那样看待我们,反而对爸爸的事绝口不提,对我和妈妈也十分关照。他看我年纪小,便让我放学后在文具店里的书桌上写作业,等妈妈下班后一起回家。
就这样,妈妈总算是找到了一份工作,虽然收入微薄,但是我们吃饭穿衣的基本支出总算有了保障,妈妈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对进店买东西的人们都格外热情周到,经常有家长带着小朋友来买铅笔、练习本什么的,小朋友若是说口渴了,妈妈还会笑吟吟地端来一杯温水。
我和妈妈的生活就这样平静地一天天度过。有一天放学,我照例来到文具店做作业。刚坐下,就看到货架上新到的货,都是各种昂贵的进口文具。话说教师节马上就要到了,其他同学都在为班主任准备节日礼物,我知道妈妈手里没有太多余钱,就没和她提。
我和往常一样坐下来打开书包拿作业本,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货架上那支红色的钢笔。那是下午五点多,妈妈给订了一整箱文件夹的房产公司送货去了,文具店的老板在柜台边翻看着一本小说,周围有零星的两个客人在比较几种打印纸的尺寸,一切看似那么安静,那么…顺理成章。
我放轻脚步,悄声走到货架前,拿起一支红色进口钢笔,又轻手轻脚回到书包旁,拉开书包拉链,刚想把钢笔放进去,突然,衣服的后领子被什么人轻轻提起来——
这样做可不太好哦,小家伙…
是文具店老板。他的声音依然这么温和。
突然间我感到无地自容,邻居们咒语般的话如芒刺背,想到不久前妈妈那伴着泪水的誓言,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鄙视甚至恶心,我把钢笔往书桌上一放,抓起书包就朝家的方向飞奔。
我拼命地跑啊,跑啊,回到家里,我把自己反锁进卧室,头脑中全是各种纷乱的涌现。
难道,我的基因里真的流淌着贼的血液吗?
为什么会突然伸手去拿不该拿的东西?
可是,这是给老师的礼物啊,并不是给自己的,这也有错吗?
妈妈送完货回去,文具店老板一定会向她告状,妈妈该多么颜面丧尽,她该对我有多大的失望?
我的身体死死抵在窗框上,窗户开着,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凉风吹在我的面颊上,很轻柔,一如曾经文具店老板的说话声,又如妈妈浅浅笑意的气息,甚至像小时候爸爸用胡子揉擦我额头的痒痒…是啊…爸爸…我有多久没有想念你了…还是…我根本就不敢想起你…
我摆出跳水运动员一样的姿势…我的身体变得很轻,轻地像一支羽毛,就这样摇啊…摇啊…飘飞在洁净的空气中,越过卧室的窗框…然后是下一层楼的窗框…慢慢地,往下坠…
妈妈一边用钥匙打开家门,一边说着什么…她的声音渐渐模糊了…她在说什么?
你怎么自己先回来啦?你是不是买了一支钢笔,付了钱但忘了拿东西啊?文具店老板叫我帮你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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