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高中毕业出来上大学,离开故乡已经15年了。前几年,能每年回去一趟老家,走一走看一看。近年来,因为孩子太小出行不便,工作生活繁忙,有两年没回去过了。
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就会突然想起故乡,想起老家。每次想起老家,几乎都是从味觉开始,童年爱吃的东西逐渐浮出脑海。
这几年网购越发达了,很多土特产在网络上都可以买到。老家的同学有做微商的,前段时间我还买了些传统工艺的榨菜、麦酱。其实,买来也吃不了多少,只不过尝一下味道,思念也就不至于煎熬。
但有一种吃食,却无论如何是买不上的。在我重庆乡下的方言称“地鼓儿”,百度百科学名“野地瓜”。
这种野果,每年端午节后开始逐渐成熟,农历九月开始消失。乡间有句俗语“五月五地鼓儿鼓,陆月陆地鼓儿熟,七月七地鼓儿齐,八月八地鼓儿爬,九月九地鼓儿走”,说的是这种野果的季节性。
它就长在乡村的山坡上,田埂地角都会有。以前在老家,干农活累了,或是渴了,我们就放下农具去草地翻一翻找一找,稍事休息,运气好的话一次能找到好几捧。
如果沾的泥土不是特别多,用手把泥稍微搓一搓就直接放进嘴里,香甜沁人心脾。乡间有句俗语“地鼓儿吃泥,菌吃蛆”,说的是吃地鼓儿不能洗得太干净,稍微带点泥土吃起来更可口。菌是山里的野生蘑菇,用水焯一下炒来很香。这种野生菌撕裂开,肉眼能看到里面有一些白色小肉虫,正是这种小小生物增添了食用的美味。
记忆里的美味,是乡土的味道,草地的味道,大自然的味道。
不是随便哪里都能找到这种野果,有时也要靠运气。不过一旦发现,那一片区域里都会有,并且还不少。所以,对于孩童而言,最大的乐趣就是满山野里去找这种野果,找到过后就会很开心,吃不完装回家和家人、邻居分着吃。
我们的方言里,将找这种野果称做“搬地鼓儿”,也就是把草丛掰开了找。童年时和小伙伴一起搬地鼓儿的记忆历历在目。大家结伴而行,只准备一个袋子,大家找到后放在一起提回家吃。
一路上说着笑,唱着歌,打打闹闹,好不自在。山野中的自由,那才是真的自由。
最繁盛的时候是七月,南方最热的时候。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一群小孩才约到一起去找,早晨、下午天气不太热的时候,要去地里帮助父母干农活。中午吃过饭,父母休息一阵,这就是我们的自由世间。
一起找野果,有趣的事很多。大家都很有团队意识,绝对不会有人先找到了偷吃独食,即使再馋也能克制。谁先找到了就会很开心地大喊,召集大家一起过来拣。
有的果子熟透了,容易碰碎,碎了就不好在袋子里保存。谁要是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召集大家商议决定,如何把它先分吃掉以免浪费,大家都会主动谦让,一般都是弟弟妹妹先来。我最早学习合作意识和团队意识便来自于此。
袋子装满就回家,把家人召集到一起有说有笑地一起分着吃。吃的过程中,我们都很会先吃小的,剩下大的最后吃;先吃不太熟和熟透裂口的,剩下都是最甜口感也最好的。这很符合农村人最朴素的价值观,延迟满足,先苦后甜。
夏天最热的时候,草丛里到处都是马蜂窝,也会有蛇。记忆里,很多次因为找这种野果,有小伙伴被野蜂被蛰疼。小一点的孩子会哭,大一点的就要哄。我自己有一回眼皮被蛰,红肿了一星期,记忆深刻。
野地里随时都可能看见一条蛇穿过,小的时候会害怕,心吓得突突的。有时候,蛇会转头不走面对人吐着信子,挺吓人,小一点的孩子就躲到后面去了。我稍微长大一点后,开始学着大人抓蛇,不过我只敢抓乌骚蛇,因为它无毒,被咬了也就是像被草业划拉了几道小口子,不碍事。
抓蛇是为了卖钱,那时我们乡下抓蛇卖的人还不少,一条蛇最高能卖到二三十元。那个年代,对农民而言,钱很难挣。谁是抓到一条蛇,家里人会很高兴,卖掉的钱给家里打零用。
很多次找野果的过程中,都有人抓到蛇,我自己也有好几次成功经历。抓到了蛇,我们一路大喊大叫疯跑回家。一路上就会商量,明天一起去赶集,蛇卖掉后父母一般也会给我们几元,一起的小伙伴就可以买雪糕、吃包面(混沌)、小面,开心无比。
每次回老家,都很匆忙,像一个过客。出发的时候,计划回去要干这干那,可最后总是没有成行就返回了,照样把思念和遗憾又带了回来。近年来越来越有这种感觉,大概这就是作为他乡人的一种宿命。
最后一次吃到这种野果是2008夏天,我回老家办理一些手续。到家的那天,我的堂妹刚好出去拣了些野果回来,几乎全让我吃了。最近跟她聊天,她说她都已经好几年没吃到了,她结婚后进了县城也很少回乡下,再说长大了也就想不起来吃这东西,到时令季节的时候,倒是现城的街边有乡下的老头老太太在路边卖,价格还很不便宜。
她很奇怪我为何如此惦记,我也不好意思告诉她是因为我实在很怀念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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