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插播一条新闻：
今天下午两点钟，警方接到报警，位于长江路馨家园小区二楼住户李先生发现楼上有渗水情况，且水中夹杂着血腥味。警方到达现场后，在其楼上302房间发现女尸一具，身上有刀伤，且房间内有用水冲刷的痕迹。经警方初步判断，这很有可能是一宗谋杀案，本台记者将持续关注事件进展，有相关知情者请拨打110。
另据记者了解，该室所居住的是一名名叫桃子的单身女性，年龄30岁，正是死者。
一.我是桃子
「可不可以走开，可不可以不要碰我。」
最近，桃子总感觉周身不适，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她近旁，仿佛一转身就能摸到，一扭头就能撞个满怀。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类似的事情发生，但桃子都以一个无神论者的姿态，对这些种种都选择视而不见。但这几天，情况不太对头，越来越多诡异的事情让她无法躲避。
昨晚电闪雷鸣，窗户没合紧，重重的敲击声在空气里躁动不安，上海的梅雨时节果真难熬，桃子住在奶奶家的老房子里，没有空调，只有电风扇咯吱咯吱不知疲倦地送来一阵阵热风。在凉席上翻了翻身，像是被黏住了一般，后脑勺莫名地有些痒，桃子用右手随意抓了下，竟然摸到一只手，骨节分明，冰凉彻骨，就在她后脑托着。她惺忪的睡眼一下睁开，这是两年来第一次真正摸到身边那个存在，所有的血液涌上头部，脸和脖子变得僵硬，待她回过神，那只手不见了。睁开眼睛，是一场梦。桃子依旧保持着坐姿，但紧闭的窗户，天边一片漆黑中晃着的昏黄月光，干燥没雨的窗台，都在告诉她，这是梦。
可是，好清晰的梦。
今天一天，心神不宁的桃子没发现墨盒已空，打印了三份字迹不清的文件，给老板煮的决明子茶也差点煮干，吓得她把打印坏了的文件塞进包里害怕精打细算的老板娘看到，决明子茶里面再倒些水，伪造成火候刚好，并没有煮干的样子。
桃子靠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门口的栏杆上，虚弱地半个身子挂在上面，看着旁边一只长长的长满茂盛体毛的手臂，不可避免地走神了。她想起昨晚那只手，冰凉失去了温度，瘦削像是只有骨节，重重咬了下唇，叹了口气。“哎，你干嘛呢，好端端地叹什么气？”被吓了一跳的桃子转身恨恨地盯着对方，李辰的手僵硬地举在半空，不明就里，只是拍一下她的肩膀，至于嘛，但还是笑了笑。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讲过，身边感觉一直有一只手，看不见，但我知道它就在我旁边。”桃子忍不住皱起了眉。
“姐”，他收住笑容，“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做你的无神论者呢，天天胡思乱想的有意思吗你觉得？”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自从两年前那次事故，你就开始神经衰弱，画室也不去了，妈天天担心你不说，姐夫为了让你能好好休息，也一直放任你住在外面，姐，整整两年了。”
桃子的眼神飘忽，她又何尝不想做个正常人，可那双无形的、甩不掉的手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她什么，蛰伏在脑海里，不时刺痛她。
回到小区，已经深夜，出门扔垃圾的邻居好奇地打量了下她，桃子在心里笑笑，性格孤僻的大龄独居单身女性，或许这是大家给她的标签吧。
桃子已经三天没有洗澡了，因为不敢踏进浴室。那天她仰头正冲着水，氤氲的水汽包围着她，顿时觉得有安全感多了，像羊水里的胎儿，那一会儿她几乎忘记了那只手近日带给她的不安。可脊背后轻柔的抚摸让她的身体一寸寸僵硬，分明是一只手的触觉，轻柔地一路点下来，在腰窝上方徘徊了片刻，不见了。桃子逃也似地冲出浴室，不管不顾，崩溃地哭倒在床上。
可是说了这些，谁信呢，哭罢，桃子鬼使神差地掀开了布，露出尘封已久的画板，有多久没画过画了，只是失去一部分记忆，没道理把画画的技艺也丢了呀。
笔刷刷画着，思绪乱飘，不知怎么勾勒出了一双双手合十做祈祷状的手，丢勒的画。我以前最喜欢的画，桃子笑笑，头偏过去，有点怔住。旁边调色盘里的颜色已然按她的习惯挤好，可她并没有动颜料盒……
一股凉意顺着脊背延伸上来，胸闷到快要窒息。
桃子尖叫着，在画板上拼命涂着，越来越多的颜色被乱糟糟地涂抹，越来越多破碎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重组，越来越多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你叫桃子，我叫姚尧，干脆哪天我们就逃之夭夭吧！去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
「桃子，如果有一天你忘记我了，我可能生不如死。」
「傻瓜，如果我真的把你忘了，你就杀了我好了。」
「桃子，桃子，桃子……」
……
白衬衣男生笑靥明朗，一张年轻的脸庞越靠越近……桃子一声尖叫，画板上各种斑斓终于一起归于黑色。
二.我是欧乐
「我不想毁灭你，只是自私得无法忍受和谁共享你，一想到这点我的心就痛。」
第一次撞破现实是在去年三月，欧乐不常去画室，本来画室就是当作送给桃子的礼物，所以是否盈利他也不在乎，桃子开心就好。
今早公司的晨会，各部门又是一言不发，死气沉沉，除了新来的几个实习生有点朝气，对新项目保持好奇，圆圆的眼睛像极了当初崇拜他的桃子，其他老员工都应付着手头的任务，头也不抬。欧乐揉揉太阳穴，「散会」。怎么家里和公司一样，这么寂静。
不知不觉地走到画室，想去看看桃子平时的生活，楼下的教室学生都在专心画静物，想起很久以前桃子对他说每次画完静物都会把它吃掉，欧乐笑了笑，走到楼上，奇怪地轻推开紧闭的门，一进门一道屏风，屋里没有开灯，蹑手蹑脚绕过，欧乐停止了呼吸，只剩心跳。
桃子斜躺在沙发，一缕黑发垂在胸前，其他如海藻般蓬在身后，身段依旧美好，双臂环胸，一丝不挂的酮体在落地灯的斜射下，呈现出非常完美的光影效果，阴影部分性感，光亮部分健康。
一个年轻的背影在认真地侧头画画，时不时抬头，桃子对他温柔一笑。
欧乐驰骋商场这些年，从未后退过，哪怕经济再不景气的现在，他也咬牙坚持着，这一次，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他后退了，不知不觉地就退出了画室，像一个懦弱的逃兵。
晚上欧乐洗漱完走进卧室，桃子已经躺下，轻轻环抱住她的肩，桃子只是貌似不舒服地轻吟一声，好像睡着了。欧乐叹了口气，翻身入睡。
当年崇拜他的那个小丫头，早就蜕变得神情冷淡，衣着精致。也许是这几年他忙于生意，疏于关心桃子，也许是更早的某一天。他老了，明年就五十岁了，桃子却依然保持二十岁的容貌，尽管已经快奔三十。
曾经气宇轩昂，连开几场画展的欧乐已经在那次抄袭事件后消失了，事后再多的道歉再多的澄清有什么用，一个画家一旦经历过一次信用受损，没有人会愿意听他的解释和委屈，更何况是骄傲的欧乐。年轻的桃子始终不离不弃，伴他左右。
越来越多次的夜不归宿，越来越明显的倦怠神情，欧乐拳头渐渐攥紧，眉毛仿佛再也舒展不开，一桌的空酒瓶和他的心绪一起凌乱着。
桃子现在应该在郊外的那栋小别墅画画，最近几天她都住在那，打着要比赛的旗号，不让欧乐去打扰他。现在桃子一定是和那个小男生在一起。
酒后的欧乐晃悠悠拿着车钥匙走出家门...
三.我是那只手
「我是姚尧，孤儿。毋庸置疑，这辈子我最爱的只有桃子。」
人死之后，会是什么样呢。之前我一直不知道，现在我的魂魄意念全部存留在了一只手上，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被人感知到。别人死后是什么样呢，我依旧不知道。
好像苍茫世间，没有我的同类。
以前很喜欢看蔡骏的《爱人的头颅》，那种爱在我看来才是真正的不离不弃，只要是心爱人的一部分，就没有恐惧，桃子也喜欢。但她没有遵守诺言，她忘记我了，彻底忘记我了，不仅忘记，她居然怕我。
曾经和她温存的手，为她画画的手，和她十指相扣的手，走过她身体每一寸的手……她居然怕。
有时我甚至会想，那晚我是不是不该把她推出去，应该让她和我死在一起，这样岂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但那晚熊熊火焰，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她美丽的脸庞被火焰灼伤，可惜我们后知后觉，发现火情太晚，我用尽最后力气把她推出去时那该死的横木还把我的手压断了。
也许是执念太重？我的灵魂全部寄托在了幸存的手上，欧乐发现了我的手，他把我的手埋起来了。
想想就好笑，当事情风平浪静后，扮演妻子事故后失忆不离不弃百般照料的欧乐，发现埋我手的地方只剩一个坑，而我的手消失不见后，那一脸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不过我不会对他怎样，同为男人，如果我是他，对心爱女人强烈的占有欲只会让我更早采取行动。
也许有人问，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倒塌的房子里还有个我，是，我是个孤儿，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更没有人理会我的消失，唯一爱我的桃子也忘记了我。
我跟在桃子身边已经两年了，今天是我两周年的祭日，我发过誓，如果她还是想不起来我，那么，我只好让她来陪我了……
这是我死后第一次显出人形，我拿起刀，插入她的心脏，桃子瞳孔放大，一脸的不可置信，也许她想起我了，也许没有，这都不重要。
我打开了水龙头，我从未恨她，当然不允许我心爱的人满身血迹斑斑，我要她始终干干净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