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禀受而成形体,便不会忘记而等待其耗尽。与外物接触摩擦,其行进如同奔跑,却不能止步,岂不是可悲吗?终生劳苦不休却不见他有所作为,疲惫困苦却不知道他的归宿,岂不是很可悲吗?人的形体变化衰老,人的精神也跟着变化衰老,岂不是莫大的悲哀吗?人生一世,本来就是如此的蒙昧吗?
和白去了她之前的家。
中央街南拐,一栋新楼。一楼,水泥的坑洼地面。高冷的北方冬季里,室内温度普遍都高,她家温度却不高。窗子都用塑料蒙着。感觉暗。家具一律老式暗色。更增添了晦暗感。站在窗前,看见一段宽阔的道路,不远的道路劲头是硕大醒目的小区大门。

我说,“这房子的位置你可满意?”
她说,“从来不满意,但这是能租到的最便宜的房子。房租一年八千,包括费用。但房主似乎没给交足取暖费。房子这样冷。”
“而且,”她说,“我女儿听见这屋子里总有人说话的声音。女儿不肯再住在里面。没办法,就让她住在阿姨家。阿姨家召租了三个勤奋的女孩。她们活力充沛,生活能力强。看起来有的是力气。女儿和她们住在一起感觉安全。”
“那不是要花很多钱?”我问。
“确实需要花很多钱,但就这一个女儿。女儿在家里会被吓死。只好借钱。能怎么办呢?”说完,她摊开两手,感觉很无力。
我看到她空空的深纹纵横的双手,感觉心被她掏空了。这个问题任谁也没法解答。
人是会有无力的时候。人要学会和她的无力并存。但最微小的东西会给人以限制,妨碍人达到更高层次和更好的阶段。
白一家人勤劳能干,白和丈夫省吃俭用,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但他们受困于女儿的精神疾患。因此被折磨。生活变得暗淡。像他们住的房子一样。原本是新楼,楼外清洁明亮,人来人往。你绝对无法想象屋里会是那般。
白很抱怨丈夫。她说,他现在做的装修业务不够他们一家的开销。他整日沉默寡言,一声不响。没有一点阳刚之气,死气沉沉。
女人不该在男人身上找寻阳刚,而应该接纳自己内在的阳刚之气,那是与生俱来的。可是,白陷入自己的泥潭之中无法自拔,她怎么看得清自己的力量?

后来,又去了白的新家。聊了一会。给白的女儿起了新名字,叫千阳。是那么没有火力的孩子。瘦弱得像一根细面条。
搬家以后,请了一次客。都是亲戚。女孩跟她几个姑姑吵起来了。她说,姑姑们背后议论她,说她不如几个表姐妹出色。其实都是她多疑。这几天,女孩为这个一直情绪不好。
傍晚,我陪女孩去了超市。超市快关门了。我说,“咱们分头走,各自买东西,然后在这里汇合。”
没走出五米远,她折返回来,追上我。
我说,“怎么又回来了?”
她说,“四处都嘈杂,只有阿姨身边清静。跟阿姨在一起感觉安全。”
“哦!”我回应她,无法反驳。看看四周,顾客寥寥,真无法体会她的世界。

我看看她清瘦的小脸。苍白的。穿着白色羽绒服白色靴子的眼前的这个女孩,体重只有七十多斤。像随时都会飞起来的天使。
“要考什么大学?”我问她。
“厦门大学心理系。或者其他大学的心理系。”她毫不犹豫地回答。她确实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她曾经有极好的成绩。曾经是重点高中重点班的常驻第一名。妈妈总是催促她,催促她,有点点下降就骂她。
“我妈说,打我比打麻将开心。”她偶尔会说起往事。
妈妈也许将整条鱼都给了她。自己可能只吃到点鱼汤。
随口说出的带有怨气的一句话像鱼肉里没有挑净的一根鱼刺,成为刺进孩子心里的永远的伤。
也许要等到她生养了自己的孩子才会理解。也许要等到老去,行将就木时也未可知。

这是一个缺少整合的心灵。需要外界的帮助。
达到整合水平的个体,不仅能正视内部的矛盾和冲突,还会积极地去解决这些冲突,他们善于放弃那些不能实现的目标,而进行新的选择。这是自我发展的最高水平。只有少数人的自我发展能够达到这样的水平。
人们迫切需要世俗的成功。但往往自己无法做到,将这样困难的大业交给孩子完成。
甚至在她懵懂的幼年早早开始了期望。孩子无法辨别是自己的不努力导致父母不满意还是倾尽所有力气依然无法达到。
长期的压迫会损坏心灵。等到发现时已经很难逆转。过早成熟的果子会过早掉下,过早腐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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