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罪名

作者: 酉肆 | 来源:发表于2018-08-09 14:18 被阅读47次
一个女人的悲哀

[一]

九月的秋风萧冷,寒风卷着落叶呼啸,像兽在低吟。阴云铺天盖地,世界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苏满无罪释放。手里攥着那张证明着她是一个精神病人的单子,失魂落魄。

大风吹乱了她的衣裙,眼神没有焦距地踉跄走上了天桥,那个和他曾经相爱的地方,无处都透露着熟悉的光影。

脚下似有千斤重,手里的单子在一瞬失神间被风卷进了天桥下的深渊。

她颤抖着拿出手机,似是在压抑着自己控制不住的面部肌肉,拨出那串闭着眼都能按对的号码,“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

本想笑着说出口,可话一出口却成了难以抑制的苦痛和宣泄。她知道,在机械的女音背后,是永远不会响起的问候,那个曾经一遍遍在她耳边说晚安早安的温软。

天桥下就是万丈深渊,一声闷雷响过,闪电劈开了水中的清月,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跳下去,就可以得到救赎,跳下去,就可以不用承受痛苦。

翻身而过的一瞬,一股力量将她拉了回来。是一个男人低头看着她。

他举着伞在她的头顶,眉目间温润如玉,一副无框的复古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微微上扬的嘴角似笑非笑,一身与现代极其不符合的民国时期的服装裹得他身材修长,上面绣着繁琐的青色纹路,杂乱无章,三分儒雅,七分清冷,像书中走出的儒生。

苏满有一瞬的恍神,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片场,还是误闯了拍戏的圣地。

“月色如此美,姑娘何故哭泣?”男人的手抚去了苏满面上的泪水,指尖冰凉,如二月冬雪。

“不如来鄙人的花店一座,喝杯茶暖暖身子?”

男人半白半古的话几乎扰乱了她的心神,即便觉得诡异万分,苏满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二]

夜凉如水,屋内的暖气开地恰到好处。

“满满,明天,我们就要结婚了,许诺你一生的誓言,现在终于可以实现了。”

男人单膝跪地,有些慌张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戒指,颤抖着为她戴上。即便是在镜子前演习了无数次,可见到心中所念之人时,心下还是忍不住地颤动。

苏满的面上是幸福的微笑,这一刻她等了太久,太久,这一个画面她想过无数次,像无数次的幻想的那样,穿着婚纱,身边是自己爱的人,相挽着手步入婚姻的殿堂,然后白头偕老,等到夕阳西下,暮年晚钟,一起入那黄土。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不知怎的,原本温柔的男人在站起的一瞬,忽然将她压倒,面上是狰狞的扭曲。

苏满惊愕之余想要挣扎,却被男人禁锢了双手,棉被湮灭了呼吸也浸透了她的泪。

“满满,对不起,我不能想象我和一个精神病人过一生!”

没来由的话莫名其妙,最后一句一字一字敲在苏满的心上,像把刀直逼心口。

呼吸停滞的一刻,苏满从床上醒来,轻重的喘息应和着分针走动的声音,原是午夜两点。身边的男人呼吸平稳,嘴角带着微笑,是她熟悉的面容。

是的,明天要结婚了。可梦中的男人时不时会和身旁的男人重合,恐惧在一瞬像大浪奔涌而来,一下又一下击打着她的心脏。

[三]

“满满,你穿婚纱的样子真美。”

男人从身后抱住了苏满,耳边是酥麻的温软。

“你不会嫌弃我是个精神病人吧?”苏满神色晦暗不明,眸子里带着期许也有些恐惧。

男人没有犹豫,亲了亲了她的脸颊,“你怎样,我都爱你。”

“你是不是有些紧张?还是要犯病了,要不要先吃点药?”

她摇了摇头,看着一脸担忧她的男人,心中一股无名的悲伤闪过。

“那你先拿着这花吧。桔梗花,不是你最喜欢的么?抱着它,也许你就不紧张了。”

镜子中男人为她戴着项链,怀中的花束时不时散发出一丝丝幽香,上面滴着露水,似乎是刚出水的芙蓉。

镜子中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苏满忽然想起梦中男人扭曲的面容,以及呼吸停滞前的痛苦。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项链上的珍珠被巨大的力量扯断,滴落在地,伴随着鲜血的腥味。

桔梗花上突然绽放朵朵红莲,男人死在了她的面前,未合上的双眸里是无尽的疑惑和无奈的原谅。

他的胸上插着一把刀,准确无误就在心口处,是苏满最熟悉的地方,那里是她听过无数次的男人的心跳。

苏满踉跄着趴在了男人的身上,没有眼泪,只余惊恐和难以置信。

她喃喃道:“你说过你可以接受一个精神病人的,你为什么要让我窒息而死。”

“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苏满神色恍惚,似乎又回到了昨日的梦里,男人扭曲的面容和躺在地上的男人重合。

天地忽然旋转,苏满感到前所未有的眩晕,耳边只剩下混杂的尖叫和脚步声,以及那刺鼻的医药水的味道。

[四]

苏满抱着手中几近枯萎的桔梗,上面残留的血已经锈迹斑斑。

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她踩着男人的脚步,听见门开的声音,才发现这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束,他们周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屋内没有灯,灯源几乎都来自花朵。

苏满下一刻就要尖叫,逃离这里,男人忽然转身,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声音不温不凉:“夜很深了,她们都睡了。”

苏满捂着嘴,余光瞟到了店名——祭花。

忽然想起之前同事说,附近有一家诡异的花店,只在夜里开放,听说买了里面的花,愿望就会被实现,曾经有个人就买了这家花店的花,可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

即便是恐惧溢满了全身,可男人有些温凉的目光还是让她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真的能帮我实现愿望么?”

男人柔若无骨的十指抚上了白猫的肚皮,“不是我,是花替你实现愿望。万物皆有灵,如若你是真心实意,也许你心中的那段愧疚就会放下吧。”

依旧是轻飘飘的声音,却仿佛摄去了她的心魄,心中那个念想越发膨大。

“我需要做什么吗?”

男人答非所问,“你手中的花枯了,我再给你一束桔梗吧。”

“记得,我给你的桔梗花,花瓣落尽之后,花的灵气就会消失,你许的愿望,期限也到了头。”

“这束花,多少钱?”

男人突然似笑非笑道:“届时,你拿着花束来找我。”

[五]

一月的雪下得纷纷扬扬,世界银装素裹。

苏满正在厨房做着早饭,时不时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眸中溢满了温柔。

和他已经结婚了几个月,幸运的是,很快便有了和他的结晶。想到这里,她不禁笑出了声。

那天之后,时间似乎倒流,齿轮开始倒转,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

视线的余光注视到了窗台上那束桔梗,最后一片花瓣在冬雪安静地消失,花枝在风中的凌乱摇摆,苏满怔了怔,失落爬上眼底。

“怎么了?露出这么可怜的样子?”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颈间蹭了蹭。

“没什么,花没了,有点伤心。”她收回目光,言语意味不明。

“噗”男人笑出声,“没了就再给你买,你瞧你什么时候像个林黛玉一样了,还准备葬花么?”

打趣般的话逗得苏满频频发笑。

这样就好,桔梗没了也没关系,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事情,让她先把孩子生下来吧,然后再去找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说的话,或许是个玩笑呢?

纷乱的思绪扰乱了这个安静美好的早晨,苏满摇了摇头,突然说,“我们还没有一起去放过风筝,一起去吧?”

男人看了看外面的雪,犹豫了一会,忽而一笑,“雪地里放风筝,还是第一次呢,你真会想。”

“不是想去嘛,我们去吧?”苏满委屈似的撇了撇嘴,撒娇般说道。

男人终是宠溺揉上她的头,点了点头。如果那个微笑能够定格,苏满希望期限是永远。

北方的冬天的很冷,可男人还是为了不让她冻着手,固执地要拿着风筝线,边揉着她的头边温柔道:“没事,线我攥着就行了。它不会逃走的。”

苏满笑了笑,风筝在天空中停了很久很久,它的身影隐匿在白云之中,苏满清晰地听到了风筝线断的声响。她有一瞬的失神。

“别担心,可能是线短了,我们再换个放?”男人有些担心看着她。

很久,她摇了摇头,笑着说,“外面挺冷的,你把手套戴上,我们走吧。”

风筝不知道落在了哪里,苏满心中藏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那天奇遇花店的地方,可这里干干净净,周遭是绿色的常青树和莹莹的雪,此之外无他。

可能,是记错了地方?

[六]

苏满和男人走到了拉面店,这家她最喜欢去的地方,也是第一次认识男人的地方。

“你还记得吗?当初我就是因为一碗拉面才认识你的。”

“当然记得。”男人看了看多年未变的店,迎面是熟悉的感觉。

“老板娘,我要两碗拉面,大碗,都放辣。”

老板娘古怪看了看苏满一眼,“小姑娘,你确定你要这么大饭量吗?”

苏满点点头。老板娘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下午时,雪早已停下,苏满提议要去医院看小宝宝,当视线落到B超上不成型的小娃娃时,她的唇角是挂不住的笑。

“你看,我们有了孩子,它正在睡觉呢。”

男人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来回摩挲着,似乎这样,孩子就能够触到爸爸的温度。

“满满,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再举办一次婚礼。”

男人的眸子是深情万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一切都在梦里。

不想梦醒,可终归会醒。幸福的时光走到尽头,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夕阳西下,黑暗吞噬了黄昏,那个和她说要再举办婚礼的男人突然人间蒸发了般不见。

屋里还有男人的衣服,牙刷毛巾拖鞋所有日常用品几乎都是两套,可人却再也看不见了。

没有忍住的泪洗尽了脸颊,才发觉窗台上的桔梗花枝早已干瘪无了生息。

她又走回了那个地方,不像白天是个空地,是那个熟悉的招牌和熟悉的花香。

“你可是连花枝也不放过了?这可麻烦了。”半月轻瞟了一眼桔梗,语气淡淡,像一摊波澜不惊的清水。

“他明明回来了?不是吗?”视线模糊着想要看清男人的脸。

“只是桔梗带给你的幻影罢了。只有你能看到他触到他。”

之前一切不合情理似乎又合情理的事情有了源头,苏满沙哑着嗓子,开口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让我这么幸福,又让我陷入绝望?”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不是么?”半月忽然迎上苏满的目光,眸中的寒雪,像哈尔滨的冬天。苏满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请跟我来一个地方。”

再睁开眼,是陌生的墓园。对面的墓碑上,是男人永远定格的微笑,墓碑前是她最爱的桔梗,似乎放了许久,花朵早已经枯萎干瘪。

苏满不可相信般看着这她无法接受的一切。就像她不能接受男人已经死了,而那个结束他余生的人就是她的事实。

“怎么会……我们明明又结婚了,一切都还好好的。”

“我们还有孩子呢!对啊孩子还在呢,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苏满像是入了魔般表情狰狞可怖,她似乎忘了她始终是一个患有精神病的人。

“那是幻影,你们并没有孩子。”半月有些嘲讽道,眸底是一同往常的淡漠。

[七]

苏满不知自己趴在男人的墓碑前哭了多久,只知道月光如水,散开的柔和的月白色光芒刚好落进了男人照片上的眸子里,一如既往的深情。

“哭完了么?”半月有些懒散站着,倒是很有耐心。

苏满努力睁着哭疼的双眼,想要看清男人的神色,却总是模糊一片。

“我的花,也不是白白卖给你的。桔梗死了,你是不是应该为她做些什么?”

“花的价钱,很贵吗?”

“很贵。需要你的心头血去祭我的花。”

“这就是你需要的‘钱’么?”

半月没有回答,看了墓碑上男人的照片良久。

“我能请求你,让我葬在他身旁么?”苏满抚上那个定格定格的微笑,尾音颤抖着。

墓碑前的桔梗花似乎又有了生命,乳白色花瓣渗出点点红梅,上面挂着露水,晶莹剔透。

半月将她永久地禁锢在男人的墓碑前,风吹雨打,寒冬夏炎,也不会伤害到花瓣一分。这是他能做的。

[八]

花店里,那一束干瘪的桔梗,似是春日初放的芽儿,突然缓缓恢复了当初的模样,周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我还未曾见过这么柔的光呢,你说是么?”

半月逗弄着怀里的猫,白猫懒散翻了个身,像是打哈欠般,缓慢而悠长地“喵”了一声。


相遇不易,谢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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