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费难挣

钱难挣，钱好挣，看你如何去挣？真辛苦，假辛苦，谁人不辛苦！

“刘总，您看，这大夏天的，您不能让我的工人白加班吧！多少您意思点儿辛苦费，我也好使唤人嘛！”包工头李光祥边给面前的刘总点上烟，边点头哈腰说道：“这年头工人不好雇！你也知道，俗话说要想牛儿跑，还得让牛吃草嘛！”

“行了行了！你小子，少给我这儿整这一套一套的。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儿花花肠子！”刘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肥胖地身体一扭钻进车里，打开车上的空调：“这天气热死人了！”

远处货场，几个工人顶着大草帽，依然遮挡不住太阳炙烤着胳膊，火烧火燎地疼，即使只穿了背心也已经汗湿了一大片儿，一个工人嘴里说着：“热死了！热死了！”手上的活儿却没停下。

“咱挣的就是辛苦钱，再热也得挺着！”另一个年长点儿的工人说。

这边儿李光祥见刘总不松口也有些无可奈何，这两年活儿不好干，工人不好雇，自己虽是个包工头儿，却也是个两边儿受气的主。一边担心工人不给好好干活，一边儿又担心这些公司拖欠自己跑前跑后的辛苦费，得当大爷一样哄着。

“都特么是爷，就我一个是孙子！”李光祥心里窝火，脸上还是得堆着笑意，不管怎么着，这辛苦费得磨到手，工人们可不管你是不是为难，反正人家加班了，你就得给钱。想着，李光祥强打起精神，用纸巾擦了一下从额头不断流出的汗，一边哈巴狗似地跑到车的另一侧，拉开刘总的车门坐了上去。

车上因为开了空调，让人也没那么烦躁了，李光祥瞄了一眼刘总看过来的不耐烦的眼神，知道，此时不得不厚着脸皮谈下去。

“刘总，我知道你也为难，但你看这大中午的叫工人加班，不是为了挣点儿辛苦费，谁也不愿出来，这几个也都是家里急着用钱，那个工人老张家，媳妇儿病了；那个老李，孩子大学快开学了……”李光祥边指着工人给刘总看，边打苦情牌。

“你小子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刘总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很明显李光祥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往耳朵里进。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您也是老客户了，要不这样，到时钱下来，分您一成辛苦费，你看你就给了吧！”见这个死胖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李光祥只好咬咬牙，使出撒手锏。

要不是看在刘总的公司还欠着自己几笔款，这趟活儿说啥也不会干，李光祥恨恨地想。

听到自己也有辛苦费可以拿，肥头大耳的刘总立刻头也不困了，眼睛也不眯糊了，像蚊子见了血似的，盯着李光祥微笑起来，下一刻从他嘴里蹦出一句：“一成啊～～～”

语气拉得老长，那声调再拐几个弯儿，绕得李光祥心里七上八下的，心里暗叹：我去，这特么变脸速度！脸上还是笑得花儿一样灿烂，小心翼翼地试探：“刘总！真不能再高了，你也得让我活着，才有油水可吃嘛！咱们弟兄来日方长嘛！”

“行吧！看你小子懂事儿，再给我条烟钱，回去就给你申请！”刘总瞟了一眼自己手里抽了半截的中华烟，干脆地拍了拍李光祥的肩膀。

“你大爷的！真特么黑！”心中咒骂，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地笑，只是觉得脸上的肌肉有些发僵，李光祥按耐着心中的愤愤不平，有些恍惚，面前的胖子似乎正张开血盆大口，吸血鬼一样咬着自己的喉咙，让他一时半会儿发不出声音。

罢了！李光祥最后只能妥协了，毕竟这是小头，自己这次吃一点儿亏，还有几笔大的款能算下来，也还是能挣点儿的。

心思电转间，李光祥有了决定：“那就这么说定了！”

刘总看这小子还算上道儿，立刻打开手提电脑，申请报告就打了起来，自己辛苦这一趟，费用怎么着也得算在公司头上，申报的时候多添了几个人头，当然这个隐秘的事情不能让李光祥这小子知道。

所以别看刘总那白胖得如发面馒头一样的手，一点儿都不笨拙。只是手指关节处陷下去的肉坑越来越深，但依然不影响它的速度。毕竟它的主人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辛苦费”是怎么来滴！

“咕嘟！”一声水冒泡的信息提示音证明申请报告已提交完成。

李光祥也看不明白这个胖子的那些数据，只是趁他忙碌的时候，悄悄打了个盹儿，被这信息音一惊，忙坐了起来。

“好了！申请已经交了，记得过几天有人给你打电话核实，你就答是，别的别多嘴，到时多嘴惹祸，批不下来，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刘总交待一声，充满威胁地警告李光祥。

“哎！好嘞！这我还能不懂嘛！”李光祥忙点头应下，就差双手合十顶礼膜拜了。看刘总还盯着自己，立刻反应过来，自己也该兑现一部分， 忙下车，找最近的超市提烟去了！

刘总趁这会儿安静，赶紧闭上眼睛准备眯上一会儿。可还没眯到十分钟，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正有些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喂！”

“刘总，总部的人突然来了公司，你快回来一趟吧！”秘书蒋小姐的电话让刘总睡意全无。赶紧发动了车子，奔回公司的路上。

心里隐隐的不安，让刘总的血压有些飙升，心跳也不规律地加速起来，摸出手边的救心丸，连忙往嘴里倒了两颗。

一股清凉的感觉在舌尖晕开，空调开到最大，还是止不住心跳的狂躁。额头的虚汗顺着他的鬓角两颊，流到他常自诩有福气的大耳朵上，在耳垂缀出一滴晶莹的汗滴，承受不住车子的惯性，碎裂在他的肩膀上，洇湿了他浅灰色的T恤上一大片深色的黑。

他在公司干了快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己堂堂一个公司的副总，大夏天的跑出来接点儿私活，他容易嘛！

“没事儿！没事儿！”刘总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在心里筹划着如果是最坏的结果，自己该如何应对。

进了公司直奔会议室，刘总还是没有一套完整的对策，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硬着头皮，堆起一丝笑容，准备和总部派来的人打招呼。

下一秒却愣在当场，因为眼前的人他认识，不是上个月来公司实习的那个秘书小徐嘛！

因为她误接了自己接私活的一个电话，他怕出事儿，所以二话不说开除了她。思及此，刘总的脸色早已一片惨白。

“刘总，我是总部的徐颖！这大热天的，刘总还跑外面挣辛苦费，真的是太辛苦了！”徐颖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胆小模样，浑身上下的气场全开，分明就是叱咤职场的御姐范儿，说出的话也如冰刀一样，冻结了刘总在这个夏天的所有筹谋，再划开一个缺口。

“我只是……只是接点儿私活儿为自己挣点儿辛苦费！”刘总虚弱地双腿发软，肥胖的身体此时像空了的面袋子，站也站不稳，他伸出手抓着椅背，才勉强没让自己跌倒。

“是啊！但你不能利用公司的资源，挣自己的辛苦费！”徐颖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在这世间，谁又不辛苦呢！可辛苦费不是那么好挣的，念在你在公司这么多年，你自己离职吧！”

说完，拍了拍刘总的肩膀，利落地走了，只留刘总瘫坐在椅子上，像被妖精吸走了精魂的干尸，一动不动，只是脑海里回荡着她那句话：“辛苦费，哪儿那么好挣！”

这边儿，提着黑色袋子包裹着一条烟回来的李光祥，望着空了的车位，气得想骂娘：“这人渣，订金还没付呢！又跟我玩消失，逮着他一次可不容易！”

正兀自发着脾气，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终止了李光祥的怒火：“我是M公司的徐颖，现在就刘总私自利用公司资源为自己谋私利的一些事儿，向你求证一下，如果你肯如实告知，那我保证公司会把与你的欠款立即结清！你考虑一下！”

什么情况？刚还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的刘总就这么玩儿完了，该不是试探我的吧？李光祥被这突然的一通陌生来电搅得心神不宁。

自己辛辛苦苦跑了这么多天，终于有些眉目了，结果出了这一档子事儿，这可真成了辛苦费了。不过那女人刚才说可以把之前的欠款结清，事已至此，自己的辛苦不能白费！

下定决心，李光祥立即把电话拨了回去：“我要看到钱到账了，才会说！”

“那我先让财务结清一半儿，你看如何？”徐颖商量道。

“你知道，我就是挣点儿辛苦费，你们不要为难我了嘛！”李光祥还想要挣扎一下。

没想到对方却挂断了电话，李光祥没辙，只好同意，毕竟能拿回来辛苦费才是重要的，工人们还等着这笔钱呢！但自己也不能白辛苦！

李光祥盘算好了小九九，原来每个工人三百的辛苦加班费，最后发到工人手里时成了二百。

“这年头钱难挣啊！这是辛苦费，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为大家要回来的，少是少了点儿，比没有强吧！大家辛苦了辛苦了啊！”李光祥煞有介事地感慨。

“谢谢工头儿，好在没让我们白辛苦！”工人们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晃得李光祥有些心虚：这年头什么费都不好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