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追求
嘉宁三年三月初一
我还是觉得不甘心，就只好没话找话：“书店的生意近来怎么样？”吴铭抬头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迷瞪。
我觉得他在困惑我怎么问出这样的问题，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还好吧，一直都那样，不好也不坏的。”
我道：“其实关于你的书店，我有一些想法。” 他饶有兴趣的抬起头，我接着道：“我知道吴秀才和你都是读过很多书的人，所以你们或许把顾客也设想成你们一样的人。”
他道：“对啊，当然是读书的，喜欢书的人才会去书店啊，那还怎地？不读书的人去书店干什么？”我道：“你们这样设想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你也知道，现在读书人并不多啊，所以你的客户群体就比较少。”
他觉得奇怪，问道：“那依你说怎么办？难道还能把书买给不认字的人？”我答道：“为什么不能啊？”他说：“你的论调奇怪极了，不认字的人买书做什么啊？”
我道：“那看你买什么书了？比如吧，彩莲就不认得几个字，可是她超喜欢做衣服啊。如果你店里买的书有衣服样子的，你说她会不会买？李妈妈不读书，但是也喜欢绣花，如果你那里有花样绣样的书，你说她会不会感兴趣？”
他想了想，说：“你说的也有道理。”
“是吧，”我略有些得意，“你看，你刚才用竹子蒸米饭的招数，北方这里就很少见啊！如果你写一本怎么做南方吃食一类的，对想尝尝南方食品的人就会买啊。善于煮饭的人多有自己的妙招和秘方，你还可以把这一类的给书卖给各位主妇和厨娘。另外新如轿夫马车夫这一行的，对路不是很熟，就你可以买京城路线图之类的给他们啊！”
他一听就来了劲，“对呀，这些书市面之后，确实需要的人是蛮多的。我得想想从哪里得来这些资料？”
我答道：“那还不简单，你只要写一篇招书启示，让有这些知识的人看到，写好书到你的店里卖，你与作者分成就可了啊。”
他恍然大悟：“对噢，书店对面的青青秀坊的青青姐姐绣样特别的多，让她把常用的几样拿出来了做成书应该不错。你们府赶车的吴伯简直就是京城周边活地图啊，还有原来御膳房的赵厨娘，愿心糕点铺退休的王师傅，都可以把自己的东西写出来买啊。”
“是的，”我跟他说，“关键是你的名字也太曲高和寡了。叫“无处”，我们读过书的人当然知道春城无处不飞花，人生无处不相逢，但是对普通人，这个有点不太接地气。”
他问我道：“那依你，叫什么？”我答道：“如果我起名字干脆就叫“闲来坐坐”就让人有事没事进来坐坐，买不买书都可以，关键是他对你的铺子有感情了，以后有书之类的生意首先就想到你了啊。”
他道：“我觉得“闲来坐坐”，有点太白话了。不如叫“书香袅袅”。经你刚才一提，我就想其实可以在书店里或者旁边开一茶馆，买一些茶水、糕点、面点之类的，让那些看书的人累了过来喝一点吃一点。”
我符合道：“你说得太对了，你不知道，追话本的时候饥渴难耐不得不走开的境况有多么难受。”
他问我：“你这些想法提的这是特别好，你还有没有别的想法？”
我想了一下说道：“我还有个想法，就是像话本之类的你读过一次即便就不想再读了，不如租出去给主顾，让他们出一些押金，只收书的每日租金。租金大于书费就买给他。这样既买书又租书，不比单独买书又多一个进账的渠道吗？”
他异常的开心：“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这些想法哪来的啊？”我说：“我经常跟李妈妈和彩莲去买夫人小姐日常用的东西，也会跟着买些府里小姐丫鬟们的用度，我在想作为主顾我为什么会买那些东西？然后提建议给你啊！”
他说：“你真是太厉害了！”
夸得我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的甜蜜，被人夸赞本身就是一件极其美妙的事情，何况还是被自己喜欢的人夸奖！我觉得那应该是我十四年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幸福的时刻吧！
“你有没想过以后做什么啊？”吴铭问道。
“以后？做什么啊？无非就是像李妈妈那样找个小厮嫁了，或者给大户人家做妾喽。我们做丫鬟的还能怎么样？”我有些无奈。
“你有没想过赎身，然后得一段自由的时光啊？”吴铭问道。
“我不知道啊。我从小就是无父无母，李妈妈把我带大，她自己就一直是夫人的仆人，到现在都是。彩莲跟我也都是丫鬟。我不知道除了丫鬟我能做什么啊？”
“可是你刚才经验书店的思路就蛮好的啊。一直做丫鬟不是有点屈才吗？”
“那怎么办？我们就是奴仆的命，生来就是奴仆，除非老爷夫人开恩。但我一无亲，二无故，即便他们开恩让我出去，我又能去哪里？！。”我随之一声深深的叹息。
吴铭听到这里，也是低头半日没言语。后来又用别的闲话岔开去，聊了一会。
我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自由。尤其是看书的时候，总是不停的被打扰，我幻想着一天有半个一个时辰只属于我的书和我自己。
可是很难很难，每天晚上我想多读一会的时候，彩莲和小姐就要熄灯了。白天更是时时得竖着耳朵，听有没有小姐喊，夫人叫，或者李妈妈吩咐。
我突然想起我刚出门的时候的感觉，那应该就是自由的感觉。突然发现在我十四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我有了那么点追求和理想，虽然前途依然是那么的渺茫，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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