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王一剑老师

（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双主题“感念师恩”、“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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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于老师走上讲台，教室里嘈杂的声音慢慢平息。于老师清了几下嗓子，向大家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将接任你们的班主任。”

底下议论声慢慢的又大了起来。

班长魏军高声问:“那王老师呢？王老师还会教我们数学吗？”

于老师提高声调对同学们说:“大家安静一点。”等大家安静了下来，于老师接着说:“王老师依然教你们的数学，好了，现在翻开课本，我们上课。”

虽然开始上课，但魏军的心思全然不在课堂上。一直担心着王老师会不会被学校开除。刚才于老师说王老师依然会教他们数学，心里算是放下了一点。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堂课，大概还有20多分钟就要下课。一般在这个时候，魏军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准备冲去食堂吃饭。今天不一样，上午发生了一件意外，差点出了人命，好在算是一场虚惊。

在过去的一节半课，大家都在自习。期间，同学们被一个一个的喊去教务处问话。

魏军是班长，第一个被叫去办公室。教导主任、校长，还有另外几个校领导都在场。教导主任在问话之前提醒魏军要如实回答，因为每一个同学都是见证者，每一个同学都会被问话，所以讲假话很容易被揭穿。还让他不需要有心理负担，照事实说就可以。

接着，教导主任让魏军复述一下当时课堂上马冬梅跳楼的经过，当然，准确的说是跳楼未遂。

那是上午的第二节课，班主任王一剑老师上数学。

王老师刚进来的时候，皱着眉头，耷拉着脸。大家都可以感受到他一脸的火气。他生气的原因是手上的数学单元测试卷。

这次考试呈现很严重的两极分化。满分120，班上有四个同学上了110，大部分同学是60多分。

这张试卷有一定的难度，可以说很好的检验出每个同学在这半个学期的学习掌握情况。

像往常发试卷一样，王老师喊名字，随即报分数。学生一个一个上去领试卷。对于那些考的还好的，王老师也会揶揄几句。

这次最高分是赖东华，116分。但王老师也没有给他好脸色。说他实力就是116分，人家二班某某考了120分，满分。人家考120分是因为这个试卷最高分只有120，赖东华考116是说明他只有116的实力。表面上是差4分，其实是天差地别。不要因为山中无老虎，一个猴子在这里充霸王。中考不是在班上比，也不是在年级比，而是全县的初中生一起比。

王老师接着说:“我们一班被别人叫垃圾班，搞不好明年中考一个都别想上重点高中。以前别人说我们班是垃圾班，我还有点不服，今天考成这样子没有什么可辩驳的，就是垃圾班，你们就是一群垃圾。”

有几个平时吊儿郎当，非但自己不学习，还扰乱课堂纪律的，王老师连分数念都不念。那学生走到半途，王老师就把试卷扔向空中。那学生在嘴里一顿骂骂咧咧，王老师只当听不见。

他们两个之间早有过结。在初一的时候，那学生就在课堂上和王老师打过一架。那学生个头有170多，牛高马大的。所以跟王老师打架的时候一点都不落下风。

一方面是学生初生牛犊不畏虎，另一方面是王老师有所顾忌，打了那一架之后，王老师就向学校提出了辞呈。说要么开除这个学生，要么自己不做班主任了。

后来那个学生被处以严重警告，留校察看。王老师在劝说下，依然继续做班主任。只是王老师对那学生放任自流，只要不影响别人学习，他就不管，随便他是旷课也好，睡觉也罢。

没有这样经历的人很难想象有这么乱的班级。其实，那时候的乡村初级中学校风是很差的。升学率自然也低，每年能考上县里唯一一所重点高中的学生只有十名左右。有三分之一的学生是愿意学习的，另外三分之二的学生是在那里混日子，只因为九年义务教育不得不在学校待着。像这一部分学生，只要不干扰课堂秩序，老师，哪怕是班主任也不会怎么管。

学生打架是常态，校园霸凌只要不是太过分，学校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低年级的学生被高年级的学生欺凌是常态。为一点小事去告老师，其结果是被高年级的学生继续报复。

对付校园霸凌最好的办法就是有几个比较好的朋友在一起报团，另外一个是，只要不太过分的霸凌就忍辱负重。

魏军、赖东华和黄晓波，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很巧都分在了一个班。一般的小混混要是欺负他们某一个，三个人会联合起来。当然也会碰到硬茬，有一次一高年级校霸把他们三个抓起来，逼迫他们三个互扇耳光。扇的脸上都有了手指印才罢休。而且威胁他们放学的时候要是被抓到还要打他们。于是乎，他们有一段时间都是悄悄的从后门溜回家。

宿舍用水需要从200多米外的坡下面一桶一桶抬上来。那些高年级的学生经常让他们提水。没办法，只能给他们提，他们发泄不满的唯一方式是在那桶水里面吐几口唾沫，然后给它搅匀了，心里才算解了气。

这群坏学生同时跟社会上的小混混在一起，把他们惹急了，他们会伙同社会上的青年报复到老师头上。所以很多老师对于这样的校霸也不敢去轻易招惹。

接着，王老师继续发试卷，发到马冬梅的时候，王老师又骂了她几句。

马冬梅是那种学习成绩一般，但是还算刻苦的学生。她的情绪不是很稳定，好的时候什么都好，千好万好。她还经常在私下里夸奖王老师认真负责，虽然凶一点，但是愿意管她，称那就是关心。她有问题会到处问，问到王老师，王老师也会跟她细心的解答。

其实她学习成绩还好，只有数学怎么都学会不好。这一次考了56分。王老师说马冬梅:“你不单是蠢，你还懒。你看你后面这些题为什么不做?选择题也不做，你蒙几个不行啊？我以前不知道你是蠢呢还是懒？现在看出来了，你是又蠢又懒。”

随即把试卷扔在了半空中，慢慢的掉在了地上。马冬梅的脸刹那间就红了，几乎是剁着脚去捡试卷，回到座位上，把脸埋进桌子里，哭了起来。

王老师没有管她，依然是边发卷子边骂人。等所有的卷子发完了，就开始来一个总结骂词。

王老师在讲台上骂的声音越来越大，马冬梅在台下哭声就越来越响。王老师走过去，在她桌面上使劲的一拍，骂到:“你这个超级懂婆，还越哭声越起劲了，骂你不应该是吧？”

马冬梅一下就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向了讲台。她没有往门外走，而是推开了窗子，抬脚就准备往外跳。

王老师一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去。当时那情景真是十分惊险，只要晚一秒钟，马冬梅就跳了下去。

他们所在的教室是三楼，窗子安装的是木框玻璃窗扇，窗扇打开并没有防护隔条，人可以轻易的跨过去，一旦跳下去，非死即伤。

很快，王老师就将马东梅领到了老师办公室。马冬梅要好的朋友给她家里打了电话。她家住的不远，家长很快就来了。

魏军把所有的过程讲述完之后，就回了教室，接着按老师要求，他叫黄晓波又去了办公室。此时的教室在喧闹中，大家都在讨论这个事情。有的学生还在落井下石，哈哈大笑。

这种喧闹声从第二节课一直到下课，第三节课依然是数学课，许老师来了一趟，让大家自习。老师走了之后喧闹声继续。一直到第四节课后半段，许老师过来宣布他将继任他们班的班主任，整件事情才算有了结果。

王老师刚从师专毕业，在学校教了两年多书。这这一届是他带的第一届学生。魏军后来想起来，经历过那么多老师，王老师算是最认真负责的，他是把自己的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

王老师在学习上抓的特别紧，除了教材之外，他还自己手抄试卷，一张一张的用学校那个手动复印件进行复印。魏军作为班长去帮王老师复印过几次。复印完之后，整个手上脸上都是墨，每次弄完都要洗很久。

王老师还经常占用体育课、自习课，让学生做卷子，只希望他们的成绩能有一点提高。

所有想学的学生，或者说有一定悟性的学生，他都非常耐心，对他们进行说教，让他们多读点书。

当然，很多时候也会进行体罚。魏军那个时候还小，好奇心驱使着他去玩过游戏机，逃过课，有时候还在外面打架。被王老师抓到之后，就用教鞭抽手，抽脚，抽屁股，抽出一道道印子。

打完之后，王老师又会心平气和的坐下来给他们讲道理。王老师说他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如果不通过读书出去见见世面，通过读书跳出农门，那他们这一辈子就跟父母一样，只能脸朝黄土背朝天。

王老师说他们算是悟性还可以的，是很有希望通过读书改变自己命运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呕心沥血的让孩子学。

王老师说，别看那些吊儿郎当的学生现在一副了不起的样子，那是十分幼稚和愚蠢的，等过几年年之后，你们读书进了大学校园，他们得去社会上到处搬砖，有的因为太蠢，连搬砖都不要。

据说王老师再也没有带过班，一直做数学老师，后来也会带一些副科，比如说地理课，历史课，政治课。

或许是那个时候王老师还太年轻了。刚从学校出来，对于教育事业有满腔的热情和理想。看到这群学生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思。或许每一个老师的初衷都是如，可是经过现实的残酷毒打慢慢的变得冷漠了。

后来魏军遇到过很多老师，他们也不是不好，他们甚至有时候很好，既不打也不骂。你愿意学他就愿意教，你不愿意学他也不所谓。但记忆最深的还是王老师，每每到教师节这一天，就想起啦他，感念师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