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岁月长

远山岁月长

韶华易逝，白驹过隙，十六岁那年收到的你的情书，而今字迹稍晕 ，边角稍磨。

I

尤记那晚落日余晖，久违的火烧云与我的双颊相辉。那是六月，初蝉始鸣，完美的掩盖了我频率异常的心跳，你从球场走来，我们间的距离慢慢缩短，我根本不敢与近在眼前的你对视，匆忙把目光越过你，定格在了远处的群山。谁会知道我喜欢你呢？这么多人，从不缺我一个。我早已无数次在脑海里演义我在球场旁为你加油并与你相视而笑，而现实却是我连正视你都不敢......你我擦肩而过，我憎恨自己的卑微，却又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再跑一圈吧，或许就会好一点了。因为你，一向不喜欢运动的我居然爱上了跑步，因为只有跑起来，我才能短暂的不去想你，想有关于你的种种，你应该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些吧。我曾经，那么喜欢你。

II

雨季已过，彼时的你已高三，我已经很难再在篮球场上看见你的身影，你也更加不可能分神，我的喜欢，似乎只能掩于岁月。就在我近乎放弃，准备把这份羞涩深埋心底的时候，学校的动员大会居然让我认识了你。可以认识你至今仍感不可思议，我所写的加油信被选中贴在公布栏，你是负责人，把稿件给你的那个上午，不过一百米的架空层我仿佛走了一个世纪，我努力地隐藏着自己的欣喜若狂，克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么多了，可是，我终于可以认识你了，和你说话了。哪里可以隐藏，又怎么可以克制。

你站在尽头，倚靠在栏杆上，冲我一笑，我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形容词可以去形容那个笑，即使以后我常常能看见你的笑容，却再也重现不了那时的心动，大概是因为第一次与你对视的缘故吧。这个在我脑海里重复千千万万遍的场景，我用了半年才让它成为现实。

我看着你的手指扫过每一个油墨字，看着你的侧颜，你猛地抬起头，吓得我呼吸一窒，来不及收起还停留在你睫毛上的目光，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再一次对视，我彻底失守，放弃了躲避，迎上你的目光，你扬了扬稿子，说，写的真好，你的手稿我可以给我留着不时看看吗？你的声音，真真切切，你说要留着我的手稿，那一刻，我无比清楚的听见了我的心跳，我说，好啊。

III

一切顺利，那天以后我们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近乎每个下了晚修的深夜，我们都会聊会天，有时是相互鼓励有时是当天所见所闻所想，我们很默契，谁都没有去推开那扇我们根本不知道后面有什么的门。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也喜欢我的呢？是某个深夜的一次畅所欲言后？还是一某次并肩走在跑道后？我不可获知。

在我正式认识你的第一百零六天，难得你打球，当我真的站在球场旁，不时与你目光交错，相视而笑，期待着你的每次进球时，我恍惚间有种错觉，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

一切如同开始，你向我走来，逆着光，你身后的群山似乎不再高，我盯着你的脸，看不清上面的情绪，你扬了扬手上的信封，握着我的手腕把它塞进了我的手心，特地叮嘱一定要到家再看，然后徐徐走回来时的路，我怔怔看着你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只有手上鹅黄色的信封告诉我这不是梦。

那晚回家的路好像过于漫长，漫长到我可以在脑海里把与你的每一帧一页都过一遍。

VI

信被我展开平铺在桌子上，五页，我摩挲着，一行一行，逐字逐句，反反复复看了三次，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任何细节，我极目远眺，窗外黑夜寂寂，我悄无声息的流下了眼泪。就像目盲者终于重见光明那样，我也看见了我的光。他写，我喜欢你，他写，如果你愿意。

我也喜欢你。

我们在一起了，即使高考近在眼前。我们每天只有那点可怜的时间独处，我们大笑牵手拥抱亲吻，我们一起在天台看落日。我们坚信我们的感情不会随时间而消逝，我们约定一起上同一所大学，我们说要相爱一万年......

年少真好，用尽力气，不求回报，低喃我爱你时心脏会随之剧烈跳动，短短的几分钟，我已经在脑海里与你过完了一生。

V

后来，后来我们分开了。新鲜刺激落幕后，无尽的磨合争吵，一点也不适合我，你也厌倦了吧，所以分开好像也未尝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我毕竟年轻而任性，草率而不自知。

我好像把你弄丢了，也再也找不回来了。那份喜欢，破土而出后再无下文，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却又都没实现，那就这样吧，是时候放下了。

VI

我把那五页信纸再一次铺在书桌上，最后一次摩挲了它们，再看一眼你的字迹，轻轻吻过每一张信纸，整齐折起，把它们放进铁盒，慢慢扭上锁，默道再见，把钥匙扔进垃圾桶。

我们曾经相爱，便已足够。

再见，曾经的我与我喜欢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