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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书之所以可贵，是因为它是一面镜子，照出了青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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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六七年前，那还是文章发表在 QQ空间的时代。我的一位初中同学，在我的空间上，以她的眼光，觉得我的文章写得还不赖。于是乎，她发信息给我，让我帮她弟弟写一封情书，送给他喜欢的女孩子。那时，她弟弟还只是初中生。
当时，我拒绝了她。
也许是我落后于时代。情书居然可以让人代写。不是真情实感的东西，那女孩子她能喜欢吗。也许是我对艺术某种固执的偏见。又也许，是我怕麻烦。总之，我最终没有写。
几年之后，这位初中同学得了恶疾，去世了。她去世那阵子，我还挺惭愧的，觉得她生前，对于我，这个信任得过的同学，只提那么一点点要求，而我居然不能满足她。
不过，如果是现在，我虽然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会帮她，但是，我起码可以推荐她或者她弟弟，去看一本书，那就是今天我们要介绍的这本。《王小波全集》第九卷（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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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其实，是王小波的书信合集。里头第一部分是王小波与李银河之间往来的情书。第二部分是王小波写给他好友刘晓阳的书信。第三部分他写给其他人的书信。第一部分所占的篇幅最大，一半略多。这个也是我们这篇文章谈论的重点。现在市面上，有许多版本，专门把这部分独立出来，另外出成一本书，叫《爱你爱得要命》。
单看这名字，就挺叫人面红耳热的。
那里头的书信都写了什么呢。我们是不是可以归纳一些写作情书应该要注意的问题，供有志于此的年轻人注意一下呢。下边我们可以一一来诉说。预先说明一下，下文纯属个人意见。
第一，我们写情书的目的，其实，非常明确，简单，那就是告诉对方，自己喜欢他（她）。但这里头有个问题。当我们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容易把对方美化，美好之后的形象，显得高高在上，显得遥不可及。于是，文章的口气，用词，自然一下子让自己矮了半截。
很多人注意到王小波写作情书的第一大特点，那就是情书的开头，不是亲爱的某某，或者敬爱的某某，而是你好哇，李银河。或者，李银河，你好。这里头透露出来的信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词，而是在那样一个格式化的年代里，在那样一个谈婚论嫁要看出身的年代里，这样的词，其实就是炸弹，就是格格不入，就是特立独行，就是平等的信号。
平等，对对方来说，其实也多么重要。只是，我们有时不自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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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就是坦诚、就是直率。我们既然写情书告诉对方，我们喜欢他（她），那就不要藏着掖着。自己的开心，自己的苦痛，自己的焦灼，自己的迷茫等等，无不可以向对方倾诉。或者，互相倾诉。
“我现在已经养成一种习惯，就是每三二天，就要找你说几句不想对别人说的话。”
“银河，你好。昨天我写了一封卑鄙的信，你一定伤心了。我太不对了。今天我痛悔不已。我怎么能背弃你呢。你是那么希望我成长起来，摆脱无所事事的软弱。我现在一步也离不开你，不然我又要不知做什么好了。”
“你好，李银河！看了你的来信。我直想笑。你知道吗？别人很少能把我逗笑，因为我很不会由衷地笑，只会嬉皮，那是很不认真的笑。这一回我真笑起来。我们厂的人还以为我接到什么通知，出了范进中举式的事故呢。”
“谁也管不住我爱你，真的，谁管谁就真傻，我和你谁也管不住呢。你别怕，真的谁也不要怕，最亲爱的好银河，要爱就爱个够吧，世界上没有比爱情更好的东西了。爱一回就够了，可以死了。什么也不需要了。这话傻不傻······”
“小波，你好。我今天晚上难过极了，想哭，也不知是为什么，我常有这种不正常的心情，觉得异常的孤独。生活也许在沸腾着，翻着泡沫，但我却忽然觉得我完全在它之外，我真羡慕那些无忧无虑的从不停歇地干下去的人。”
“小波，我非常非常地想你特别是在紧张工作的间歇。我觉得这世界上好像除了你和工作，什么都不存在了。你也这样想我吗？”
“小波，你好。······我们高高兴兴地自自然然地往前走，对吗？我们永远互相信任，永远不互相猜忌，不埋怨，好吗？但是我们互相之间有什么疑虑、不愉快、痛苦，有都 对对方倾诉，毫无保留，好吗？你愿意这样做吗？哪怕是厌倦、烦闷，感到平淡、无新鲜感之类也不必隐瞒，全讲出来，好吗？你愿意吗？好了，你同意了，那么这就来实验：你把今天晚上你的一切念头都告诉我，毫无保留的，不论什么样的，凡是在你脑子里出现过的，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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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就是坦诚，就是直率。但是，引用上边这么多语句、段落，也很容易让大家误解，以为王小波与李银河的通信，就都是情情爱爱的，就都是苦啊痛啊的。其实，也不全是。好的书信，不仅仅把情感抒泻出去就算完成了，这样的话，也许很快，双方就都没有写下去的动力。
初写情书的人，往往没有自觉，恨不得对方，一下子就接住自己生发出来的情感的泉水。其实，不能这样。所以，我们必须讲第三点。这第三点，就是情书中，还需要社会，人情，还需要知识，文化。社会与人情，知识与文化，可以看出你为人处世的态度，可以看出你的眼光，可以看出你的心胸，可以看出你细腻的情思。从艺术的角度上来说，它还可以避免单调。
这些是绿叶，衬托爱情之花。这些是大海，衬托海上爱情之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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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是愁容骑士堂吉诃德，李银河是托波索的达辛妮亚。我们要是不知道堂吉诃德是谁，达辛妮亚是什么鬼，恐怕，情感的鹊桥就很难搭起来。
我们从他们的情书中，不仅可以看到情感，还可以看到智慧。这是情书必备的两个因素，也是他们往来信件可贵的原因之一。
王小波说：“肉麻是什么呢？肉麻就是人们不得不接受降低人格行为时的感觉。有人喜爱肉麻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他们太爱卑贱，就把肉麻当成美了。”
“肉麻的文化使人堕落，粗糙的文化只能使人愚昧，这样的人盖不成精美的大厦。······刘心武写了《班主任》，写得不坏，说了一声‘生活不仅如此！’就有无数的人拥了上去，连声说：‘太对太对！您真了不起！您是班主任吧？啧啧，这年头孩子是太坏。’肉麻得叫人毛骨悚然。”
如果不说一下，你可能不会知道，这也是他们俩之间往来书信的内容。里头提到的人物，还有雨果、萧伯纳、罗曼罗兰、鲁迅等等。还有《大卫科波菲尔》《狐狸的故事》《伤心咖啡馆之歌》这样的作品。
李银河还有一封信是这么说：“看了你的小说。这个比那个写得好，觉得更亲切些。只有一处觉得不大对劲。女孩说：过奖，过奖。照我的看法、感觉，女孩好像不会这样说话。我的感觉也不一定对。我觉得这是男孩的口气。”
要写好情书，看来也并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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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同学的弟弟，当初，如果看到的是这篇文章，会不会打退堂鼓呢。
不过，说真的，现在还有谁写情书呢。一封情书都没写的同学弟弟，现在，可能也都已经成家立业。所以，情书的作用，其实，也应该没那么大，不过，谁又能说得明白呢。
读者诸君，姑妄听之就可以了。
关于这本书，明天还有另外一篇文章，谈的是另外一个话题。这里，先打个小广告，也卖个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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