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影小影

                                  楔子

      我倚着一株榣木，坐在那里，呆呆望着双色湖。恍惚间又看见了小影，她回过头来柔柔一笑，调皮地眨巴着眼睛，身形一晃，轻盈地躲进了绿湖中一个不知名的石头缝里，让我一阵好找……。

                    第一章 山中岁月

      我是一只文鳐鱼，出生于泰器山，是一条长了翅膀的鱼，形状像鲤鱼，有着苍色的斑纹，白色的脑袋，红色的嘴壳。传说我的肉吃了可以治愈癫狂病症，我一出现天下庄稼就会大丰收。

    上古神器化天仪坠地瞬间便化做一个高耸入云的鼓岭，形成直通天际的山脉，泰器山名由此而来。灵气、仙气缭绕的泰器山下有一条观水河，河水晶莹透底，迎水而观，就像照镜子一般，我就生活在那里。

      几百年来，穿梭于观水之中，泰器山之巅。泰器山的灵秀，观水的清澈终是无法阻挡我对山外世界的向往。山中岁月清净，偶尔也有人族找来，我好奇地尾随他们，看看他们究竟在找寻什么？

      我在这些人族的身后遥遥地跟着，轻轻地扇动翅膀，躲在枝枝叉叉的树丛后偷看，唯恐被他们发现。族老们时常告诫：“人族狡诈又嗜杀，会剥下我们的羽翼，晾晒我们的身躯，吃掉我们的鱼肉。”很可怕啊，我打了个寒颤。

      常言道小心使得万年船，所以我从来没有被人族发现过。仙山，从来都是人迹罕至的。每一个入山的人族，都会在观水河里照照，端详水中的自己，整整衣冠，洗洗脸，喝些水，歇息片刻，抖擞抖擞精神上山去。

      山无人路，坚韧的人族时而在草丛枝丫间俯身蛇形，时而在绝壁侧长身猿攀。如果攀到一处山洞的，必定有才情俱佳的人族于洞门处取个洞名再赋诗一首或赋文一篇的，甚是有趣。待得上到峰顶，又悠悠然感慨一番，长叹一息，甚而有人对着空空远景大喝三声的，惊起山中生物四处奔走。

    走一遭，辛苦磨难一番，原路回来，重照观水，歇息片刻，复又离山而去。这是在做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族里见过世面的老一辈，无不是眼风里灵光闪动，满含希冀的说道：“山外凡世繁华似景，热闹非常，热闹非常啊！”，一副渴望再入凡尘的模样。我也想入凡尘，想知道人族为何而来，又为何而走。更羡慕他们入得繁华之地，出得清净之所。

      我从未离开过泰器山，族中鱼丁子息单薄，却领了个旱灾时节须浇灌万物，洪灾时节须分流引水入缺水之地的天职大任，为了族中子孙的繁衍，保存合族的实力，等闲是不准族鱼离山的。我们小一辈的，日日在族老们的督促下于山中做各种功课，为履行这个大任做万全地准备。

      清晨在观水中照彻本心，擦拭心镜上的细小微尘，保持一颗善良而又富于怜悯的心。每当此时，常有歌谣在耳畔响起：

            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

            时时常拂拭，何处染尘埃。

      晌午悬浮于泰器山峰之上，张开鱼嘴吸取观水河河水万千，再分出千万个细流，滋润泰器山周遭的植被，侧耳聆听万物生长的声音，眀悟浇灌之水的温度、份量，体悟每种植物的需求，这是个细致的活路；

        下午族老韦伯在文博馆授课，与我们讲解天上人间、四海五湖、九州大陆的历史和常识，教授天族、人族、水族、神兽族等各族的族规、禁忌和礼仪；

        傍晚在观水河畔，奋力扇动羽翼打通观水河阻塞的河道，引水入流沙之中。久而久之，这片沙漠中竟出现了迷人的海子，水草滋生，稀稀落落的胡杨树在它的近旁安了家，成为我闲时夜晚观星的好去处；

      夜里在流沙之地振翅急飞，勤练飞行速度，一触即发千里方能于灾难中及时现身，快速化解灾厄劫难。

      岁月如流沙，时光匆匆，八百年一晃而过，我即将成年，弱小的身躯健壮了，稚嫩的羽翼坚实了。下个月初七我将行加冠之礼，届时天君和水君都会派遣使者前来主持我们文鳐族族长之孙——我的加冠礼。

    我这个族群是个奇特的族群，因长着鱼身我们是水族的一支；又因长着一对漂亮地翅膀，我们也是天族的一支。我的加冠礼，在同一天须得办两场。一场于初七那日辰时至巳时在观水河河底的利贞殿举行，行水族之礼，由水君使者相贺；一场于同一日的未时至申时在泰器山之巅的元亨殿举行，行天族之礼，由天君使者相贺。

    八百年前四月初七，正是一个风和日丽，百花争艳的好日子，我出生了。阿娘经过三日的阵痛终于产下我，奄奄地卧于床榻之上，阿爹鞍前马后端汤送水忙着照看阿娘，各个婆子丫鬟上下奔忙，收拾的收拾，擦洗的擦洗，产房中一片凌乱。族长爷爷喜滋滋地抱着我不肯撒手，正欲踱出房门之际，一个妈妈问，小公子叫什么名啊？

      几百年来都不曾添丁的家族，今日终于迎来我这个男丁，令族长爷爷激动不已，忽闻妈妈一问，脑子里竟一片空白，之前预备的多个名字全不记得了。他捻着胡须，凝眉沉思了半晌，摇头一番又点头一番，忽然眼中亮光闪闪，道：“就叫他阿七吧”。于是从那一天开始，我便是姒七郎，族人平日都唤我“阿七”。

      就要成年行加冠礼了，我很兴奋，也很辛苦。平日的课业不准落下，每日里又多加了天族和水族加冠礼仪的练习，日日忙得昏昏倒倒，时常将两个族的礼仪弄混。在两族礼仪官的严苛教导和戒尺的抽打下，我终于在礼前三日娴熟得掌握了两族的加冠礼仪。

      剩下的三日，我清闲了，可以停下所有的课业，只须在静心堂中斋戒、沐浴、静心即可。静心堂门外的小厮偷偷议论，族长请来了天族的羽乐和水族的鱼乐清弹雅乐以助兴，不知羽乐的霓裳曲和鱼乐的水波曲哪个更好听些？又说各族都派遣了使者前来观礼，贵宾苑住满了人，泰器山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我也很期待，加冠成人后，我就能参与族中事物，与各族打交道，或许还可以离开泰器山执行任务，深入凡尘俗世，游历四海八荒、三山五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