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沉睡的过往,如一缕炊烟冉冉袭来,突然失控的泪眸,燃着阵阵掩埋日久的悲伤,一阵冷风拂过,吹散了那无知的年少。
曲桐记得,第一次见到郑酒的时候,是在老街巷子里的一家火锅店。
不怎么高的个子,黑色方框的眼镜,含蓄稳重的发型,最记忆犹新的是他那总堆满笑意的脸颊,如沐春风!
“怎么?你也喜欢这家火锅的味道?”
扎着马尾辫的姑娘,洁白而不失天然的微笑,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温婉而不失大方。
正在沸腾的锅中涮着脆皮鸭肠的郑酒,连忙抬起头,面对眼前的陌生女孩儿,显得有点迷茫。
“请问你是……”
女孩儿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失望,随即倔强的眼眸发出自信的光芒,原本微微上扬的唇角咧得更开了。
“我叫曲桐,上次你代表学校青年志愿者协会来我们系做过演讲,我是第一个和你起来互动的人,我还以为你记得我……”
郑酒“哦”的长吁一声,以示恍然大悟。赶紧站起身来,伸出右手。
“第一次恰巧碰见,就以握手这样正式的礼节,不觉得太拘泥了吗?郑酒先生!”曲桐认真的说道。
听到“先生”二字,郑酒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悬在锅炉上的右手,“那么,不介意的话,坐下来一起烫火锅吧!这家店是经营了十几年的老店,这个点儿准保没有其它的空桌位了。”
曲桐浑不在意的抽出老旧的椅子,一屁股坐在了郑酒的对面,“老板娘,麻烦你再来一副碗筷……”
郑酒亦发出异口同声的叫喊,两人情不自禁地相视一笑,郑酒微微发胖的脸,笑起来眼睛竟眯成了一条线。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曲桐一边接过老板娘殷勤递来的碗筷,一边说着。
“什么问题?”郑酒又是一脸茫然。
“我说你也喜欢这家火锅店的味道吗?”曲桐重复着起先的问题,不经意间瘪了瘪嘴道,“你记性那么差,真不知道两个小时零十八分的脱稿演讲你是怎么做到的!”
郑酒略微有些尴尬回答道:“这家店味道还把错啦,价格也不贵。你记性那么好?我都不知道上次自个儿讲了多长时间,你却能精确到分钟,哈哈,我应该深感欣慰吗?”
曲桐熟练的拿着火锅筷,在翻滚的热锅里找寻着自己喜欢的食物,似乎对郑酒的话浑不在意。
渐次涌上漆黑的街道,两两三三的望家归人,人语喧闹的火锅店也到了一天最为安详的时刻——打烊!
“吃好了吗?”郑酒礼貌的询问着曲桐。
曲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来,径直走向吧台,付清了这顿晚餐的消费。
“嘿!曲……曲同(桐)……学……你干嘛?”郑酒忙抢上前去,掏出钱包。
“你到底是在叫我的名字?还是叫我同学?”曲桐略微冷冰的口吻说道,“别磨磨唧唧了,我已经付了,赶紧回宿舍吧。”
说完,曲桐一个甩手,大步流星走出火锅店。“这天儿怎么突然变凉了……”曲桐双手插进腰间的荷包里,原本单薄的躯体在瑟瑟而过的秋风里,更显寂寥。
“要我陪你一起走吗?”郑酒看着眼前这性格古怪的姑娘,内心充满了好奇,顿时说不清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曲桐回过头来,“咱俩一个学校的,不往一个方向走,难道还能独木阳关各走半边?”
郑酒似乎已经熟悉了曲桐的回话“模式”,微笑着说:“是的,一个方向。但我想表达的是,我能陪你朝另一个方向走一走吗?”
曲桐的脸上微微露出惊诧,但瞬间恢复平静。“那……那么……晚……”
“怎么你怕吗?”郑酒仍然一脸笑意,似讽而不失礼貌。
曲桐也笑了,“或许,这样尤是自信的你,才是我初见即欣赏的郑酒……”
昏暗的路灯下,照不见莫愁湖动人的粼粼,似急似缓的江风吹冷了怀嗔人儿的躯体,亦吹暖了怀春少女的玲珑心。
郑酒识趣的解下自己厚长的外套,不问亦无言,一把披在了曲桐的肩上。
曲桐突然颤栗的躯体,显示出来她内心的不安,或许寒冷过久的心脏突然袭来一股暖流,会让人暂时的局促不安。
郑酒双手轻轻地搭在曲桐的肩膀,“别让这温暖的衣裳从你的双肩滑落,你欣赏的郑酒君原不只口若悬河,还一定得会细腻体贴。”
曲桐突然驻足,“郑酒,你很会撩女孩子。是否对很多女孩子你都说过同样的一番话?”
郑酒不置可否,沉默了半晌回答道:“可我刚才那句话,只对你说过,我心爱的大衣也只包裹过你瑟瑟发抖的身体。”
曲桐奋力的脱下郑酒的衣裳,“可我不喜欢突如其来的温暖,也不想沦为花花公子的猎物,你对我连一个基本印象都没有,足以证明我的外在不曾向我一样对你让一见倾欢,我或许在你眼里不够风姿绰约、楚楚动人,但我自尊自爱的心灵会有人疼爱怜惜!回学校了……”
……
“老郑,你丫的怎么了?这一星期都魂不守舍、没精打采的,微信上那些小丫头片子约你你都不怎么搭理,搞得我们寝室哥儿几个手机炸开了锅,问我们是不是你生病了?你丫的转性了?”室友大刘戏谑到。
“那可不!哎,上周星期天晚上,酒哥儿你凌晨几点才回来的吧,以前你很晚回来,脸脚都不洗,头点枕头呼呼就睡着,上次三更半夜回来也不知抽什么风,在下铺翻来覆去的,搞得我上铺一晚上没有睡好……”室友小吴抱怨到。
“郑酒儿,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不是做哥哥的‘老婆舌头——话多’,你也真该正儿八经谈场恋爱,找个彼此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别整天跟那些学妹暧昧不清的,久而成习惯,真的会变坏,变得没有责任感。”室长“邱大爷”言辞恳切说到。
“正儿八经?责任感?”郑酒若有所思,嘴里不断喃喃着这两句话,突然掀开被子,“拍案而起”,“我终于知道了!”
“你有病啊?一惊一乍的,你丫的找到解决台湾问题的最有效方法了?还是你找到一夜暴富的办法了?”正在打游戏的大刘嘲讽到。
郑酒不以为意,拉着“邱大爷”的手就开始上下摇晃,“‘大爷’,多谢您又用您那至高无上的金玉良言点醒一个迷蒙未醒的年轻人啊!我终于知道近乎完美的我缺乏的是什么了,就是一场正儿八经的恋爱和男人最崇高的魅力——责任感!”
“‘邱大爷’万岁!”寝室里,室友们一阵戏谑的狂呼,一阵顽皮的掌声,却正是在这似笑非笑的对话里,郑酒的脑海里频频浮现出那晚莫愁湖边曲桐的模样……
又是一个懒洋洋的周末,曲桐蜷缩在宿舍的被窝儿里,赖着不肯起床。
“桐桐,太阳都晒屁股了,看我给你提拎啥好吃的回来了?”舍友梦莹刚一打开宿舍门就嚷嚷。
曲桐顺势打了个哈欠,打开手机微信,突然一个陌生人要求添加好友,“嗨!曲桐,喜欢今天的午餐吗?”
曲桐连忙从床上撑起,“梦莹,你给我带啥了?”
梦莹气喘吁吁的把好几大包东西放在电脑桌上,略显嫉妒的说道:“是自助小火锅,你看这几大包配菜,堪比火锅真宴啊!楼底那笑面帅哥对你可真好。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叫你起床……”
“什么?楼底下……”曲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好了衣服,又以三下五除二的迅猛手法整理了头发,凉水冲了冲脸,拉开窗帘,一张干净且始终保持微笑着的脸正冲着自己打招呼。
“郑酒?”曲桐心下又是欢欣又是疑惑,一把又拉上窗帘,“梦莹,你怎么遇上他的?你确定这些东西是给我的?”
梦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桐桐,你就别装了,咱姐俩谁跟谁啊?恋爱了还瞒我。你说上个星期你多大半夜才回来啊,不是和楼下那帅哥儿约会去了?说出来谁信呐!咱俩从小到大一块儿长大,高中三年到现在大学舍友,你可从来没有那么晚回宿舍……”
“我还解释不清楚了……”曲桐挠挠头,不知作何解释。
“人家站底下一上午了,好歹下去见见人家呗……”梦莹说到。
“行,把东西给我,我拎下去还给他……”曲桐说着,一把冲向前,两只手合在一起提拎着沉重的塑料袋。
“别价呀!我还想搭着你想想口福呢……”
“瞧你这点出息……赶紧让开,不然我可要使出杀手锏挠你了……”曲桐和梦莹正嬉闹着。
突然门口响起三声绕有节奏的敲击声,“哟哟哟!我以为‘南大’第一才子看上的女孩儿该是多么的楚楚动人,娇羞妩媚,没想到是这样的粗嗓拙舌,平平无奇,呵呵,郑酒的头是被门夹了吧!”
只见曲桐宿舍门口挺立着一位身着米白连衣裙,外披一件灰色狐裘衣的女孩儿。一袭波浪似的金色秀发,透过宿舍过道的阳光更显灿烂;一双秋波频动的乌黑亮眼,犀利、轻蔑、果断而不失柔情;一张纯然滋润的玲珑小口,婉若雨后酸软的樱桃;那与生俱来的无瑕白皙,配上丰韵的胸围,纤细的腰肢,足以令天底下任何男人瞬间沉沦……
曲桐虽是女生,但从内心深处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儿单从外貌而论,的确胜过自己何止十倍。自己虽然心高气傲,又听了这一番莫名其妙的怪话,心中即使有气,却也被面前这个精致得如漫画里走出的女人强大的气场震慑住了。
曲桐只得强压怒火,悻悻的问道:“请问你找谁?”
“我找你!慕名而来见上一见你这个不自量力的乡巴佬野丫头,今天没白来,算是见着了,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名不虚传……”女孩儿竭尽所能的讽刺到。
“我们俩认识吗?你找我?”曲桐冷若冰霜的反问到。
“就你这模样配认识我吗?都说了我是慕名而来看南大‘凤姐’的,你脑子也如同你的外貌吗?”女孩儿越说越性起!
“我招你惹你了?初次见面你就这样没来由诋毁我抹黑我。”曲桐虽然不是惊鸿一瞥的漂亮,家庭也只是普通工薪阶级的家庭,但从小到大也都是爸爸妈妈疼爱的好闺女,老师同学喜欢的好学生,哪里遭受过这样的侮辱?
紧攥的拳头,红红的眼眶,隐隐约约都能听见抽噎。
“你够了,你谁呀你!穿得跟外面站台的一样,赖在别人宿舍门口唧唧歪歪,叫春呢?穿这样你应该去对面男生寝室,你找错地方了……”梦莹实在是忍无可忍,破口大骂。
门口的女孩儿显然没有料到会被这个不起眼的小女生回怼得这么不堪入耳,恼羞成怒的她随即抬起右手就是一个耳光朝梦莹扇去。只听“啪”的一声,一记清脆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静谧的宿舍楼道。
曲桐愣了,梦莹更是呆了,就连门口的女孩儿也如木鸡一样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空气凝结的一瞬间,似乎整个宇宙都没有了回旋的气流。
一秒、两秒、三秒、五秒、十秒······
“啊!!!”一阵刺耳悠长的尖叫声,刺破了须臾而又漫长的死寂。是怒不可遏夹杂着愤愤不平,是不打不快包裹着酣畅淋漓。
“我跟你拼了,死三八!!!”
梦莹一把甩开原本和曲桐嬉闹的双手,顺势抢过沉重的塑料袋,极度的愤怒瞬间赐予了眼前这个极度瘦弱的女生以顽强粗犷的力量,单手抡起三包重物狠狠砸向女孩儿,另一只手也不闲着,迅猛的拽住女孩儿飘逸的头发,似恨不能片刻用尽毕生的力气,扯断眼前这丑陋无比的“金色”。
女孩儿被击中的瞬间,应声倒地,后脑勺硬生生的跌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梦莹死死的拽这女孩儿的秀发,不肯撒手,一齐跌在了地上,梦莹个小矫捷,瞬间翻越而起,骑在女孩儿的腰上,胡乱的拍打着耳光,曲桐任是如何生拉猛拽也丝毫不能移动眼前这个发狠到极致的女人······
“叫你打我······叫你打我······叫你打我······”
“梦莹,快住手;梦莹,快住手;梦莹,她……她快不行了······”
“她快不行了!!!”梦莹抡在半空中强有力的手掌,这才瞬间止住!一股暖乎乎的新鲜血液粘连在梦莹的手心,一滴一滴顺着紫青的手腕慢慢滑落。地上那曼妙的躯体逐渐与地面的温度吻合,空气中弥漫的冷空气亦在此刻间起伏跌宕。
那张吹弹得破的无瑕俊脸早已不见片刻之前的光彩,坍塌的鼻梁仍有源源不断的鲜红液体流淌而出,半张半合的嘴唇,已然失去了最初的温润,似有无数的呐喊、幽咽、求饶声交织在一起,“喷薄欲出”。黯然失色的瞳孔涣散整个眼眶,直勾勾盯着骑在她高傲的躯干上完全失控的癫狂女人!带血的火锅
“梦莹······”曲桐轰然瘫软倒地,双手紧紧捂住嘴巴,极度恐慌的抽噎撕心裂肺,痛入骨髓。
周末原本冷清的宿舍楼道,接二连三打开的宿舍房门,咿咿呀呀;稀稀疏疏探出的脑袋,叽叽喳喳。紧接着便是一阵接一阵的刺耳尖叫,霎时间,整栋楼层的女生宿舍被女生们分散聚拢、聚拢分散的惊恐声轮番“轰炸”,此刻仍旧骑在尸体上的梦莹,惊恐万状的乍然跳起。
“哈哈……哈哈哈……桐桐,这个骂你的三八……她……她……哈哈哈哈……她死了……”
梦莹一边说着话,一边诡异的笑着,“嘿嘿……嘿嘿嘿……是我帮你把她杀了,是我帮你杀了这个臭女人……哈哈哈哈……你可要好好谢谢我……嘿嘿……好好谢谢我……”
梦莹慢慢走动起来,整理拎起满是血浆的塑料口袋,一点一点捡起地上四处散乱的食物,缓缓朝曲桐走来。
“嘿嘿……桐桐……这下我们姐妹俩可以安安静静吃火锅了……嘿嘿嘿……你吃啊……这个鸭肠是你最喜欢吃的……你给我乖乖吃啊……”梦莹一把抓起地上捡起的生鸭肠,使劲儿朝曲桐嘴里塞!
“你为什么不吃?为什么不吃?你为什么那么作?有那么优秀的男生为你殷勤的准备你喜欢的东西,为什么你还要不领情?为什么?你连分享的机会都不给我吗?我不是你最好的姐妹吗?我为了你人都敢杀,为什么你连不想要的东西都不愿意给我……为什么?”
梦莹越说越怒,仿佛压抑已久的内心瞬间得到释放,双手不听大脑指控,竟拽住曲桐的头部使劲儿朝墙上来回撞击,口里反复念着“为什么……为什么……”
曲桐含着泪奋力挣扎着,后脑勺已经溢出赤红的鲜血,苦痛哀嚎的泪水如泉水簌簌滚落,正在神识散乱,迷迷糊糊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迅猛地冲了过来。
“你疯了吗?”一阵狂怒的嚎叫,奋力的一脚踢开了失控的梦莹,望着眼前倒在血泊之中的两个女孩儿,郑酒上前一把抱住了金发女孩儿早已冰冷的尸体。
“芳菲?芳菲你怎么了,你醒醒……”
曲桐瘫软的靠在沾满血腥的墙壁上,双手手指轻微的抽动着,郑酒连忙跑过去扶起曲桐,微弱的脉搏和呼吸让郑酒欣喜若狂。
“叫救护车……”郑酒似耗尽毕生气力的一声呐喊,一把将曲桐抱在怀里冲出女生宿舍楼,不一会儿警车救护车双双齐致。
“死三八……臭女人……你……你走开……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整栋女生宿舍楼,就只剩下芳菲的尸体和疯掉的梦莹。
“你滚……你滚啊……别过来……别过来啊……是桐桐和你抢男人……对……是桐桐……你找她啊……”梦莹一边叫唤着,一边双手杵着地,往后不断的退缩。
“给你……小火锅给你……我不吃了……我不吃了……都给你……桐桐的也给你……你吃……你吃……”
楼下的警铃声骤响,穿破毛骨悚然的寂静楼道。
“死三八,你要害我坐牢?害我坐牢?不!不!不!你变成鬼,我也要变成鬼,再杀你一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
只听一声凄厉惨叫,女生宿舍六楼跳下一个女生,一切都又那么安静了,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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