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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的钻石(英文译稿)

海边的钻石(英文译稿)

作者: Stevieboy | 来源:发表于2018-02-25 21:04 被阅读68次
图片系作者原创

一.在那以前

那是爸爸回来一年前的事了。在爸爸每晚都会喝得很醉然后打妈妈之前;在妈妈为了不把我吵醒而轻轻地啜泣之前;我会把我的眼睛闭上假装睡得酣甜,试图寻找海的呢喃声却只能听到妈妈的哭泣声。妈妈的哭泣很特别:从来都不是那种惊天动地的爆发,总是那种断断续续的,宁静的哭声,交织在她的喘息声中间,很温暖,却又很令人心碎。有时她会沿着走廊一圈圈地走,她的步伐也很不一样: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板,她从不莽撞地下步,她的每一步都走的很坚定。她会走啊走啊,走上好几个小时,我就会在楼下自己的小屋中,蜷缩在被子里,数她的步子。有时我真想下床和她走一走,可是我毕竟只是在在睡觉罢了。

那是在爸爸会叫他的“宝贝女儿”给他再拿瓶啤酒之前,他的宝贝女儿会像个野人一样一言不发地冲出屋子,重重地把门砸上,整个房子似乎都在颤抖。他的宝贝女儿回一路跑上北边的小山丘上,把时间都浪费在那里,无源的眼泪充斥了眼眶。她总是在哭,她不像是为了什么具体的事情而哭,至少她无法分辨。“大概是有些过敏吧,”妈妈说。大概就是过敏了,她自己也这么想着,在晨露浸润的草地里平躺下来。她会这样呆上一整天,感受轻柔的风洗刷她的面颊和双耳,觉察海边的淡淡清香,直到她的双眼又一次模糊。她是个哭个没完长不大的婴儿:一个十岁的婴儿。

我就是爸爸的宝贝女儿。

那是在小狗萨莉出生之前,在她会满山遍野地打滚撒欢在地板上蹦蹦跳跳,在地毯上踩下一串串的脚印惹妈妈生气之前。

在爸爸会在窗边吸一支烟然后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之前,那些话像是,

“你要学着坚强,阿尔塔,要不然他们就会把你围住。但是你不必担心,你老爹回来了,他们不敢碰你的,宝贝女儿。”

“学着聪明点,阿尔塔,但不要太聪明了。这个世界从不会原谅傻子和过分聪明的人。”

在爸爸会查看妈妈身上的青紫并且一遍遍地道歉之前。这时他的脸上会露出那样一种神情,我喜欢那种神情,让我想起了妈妈给我带的那些西柚:有一点冰冰的,那些西柚尝起来像是南国的阳光,轻轻地咬上一口,甜蜜就在舌尖上炸裂,然后一点一点地流遍全身。爸爸的神情和那些西柚很像。

在夜幕降临之时,爸爸又会开始喝醉,然后生气并一拳一拳地打在妈妈身上。他累了就昏头睡去,我就会在楼下装成熟睡的宝贝,等着妈妈的脚步声踏过夜晚的漆黑。

故事都发生在那以前。

二.移栖

我们总是不停地搬家。我们搬进搬出了不少我名字都叫不出的奇特地方。它们现在对我来说都只剩下个模糊的轮廓了。我能记住的仅仅是我们一直在搬家。

有时我们会乘火车,有时坐汽车。甚至有几次我们是乘船出行。乘船出行是个很好的选择。你不必忍受引擎的轰鸣或是成夜成夜的各种吱吱扭扭的小声音,你不必忽略那些想要吞噬你的一片片的鼾声。乘船出行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你总是可以走上甲板与大海打哈哈。海有时会很淘气,但是总体来说他还是个不错的家伙,你得跟着他他的步伐才不会摔倒或者头晕。你又不能完全由着他的性子:海总是很自负。我喜欢那种穿越各个大洋的感觉,你可以一个个体味他们的质地:温和的大西洋,谦逊的太平洋,乖戾的印度洋…我会在脑海中一一想象出他们的样子。乘船出行真的是个很好的选择。

那时我们三个:妈妈,我们的狗狗鲁比和我。

鲁比并不是个淑女,但是这并不怪她,没有人告诉她该如何举止优雅,她是荒野中出生,荒野养育的孩子,所以她表现地像只野狗:这是天下皆然的道理。后来,鲁比有了子女,比她狂野得多,这个故事留着以后讲。

妈妈大概是你能遇上的最优雅的女士。与她交谈是一场飨宴,人们都这么说。妈妈会与来自世界各地各行各业的人交谈:水手,商人,街头艺术家们,还有沉溺在历史中的老人们。她有她自己的交谈方式:她从不多说,她总是以极大的耐心静静地倾听。她不会妄加评判或是表示怜惜,她只是静静地倾听。“这真是莫大的天赋,阿尔塔,”临近黄昏时是我们两个的交谈时间,“懂得与人交谈的道理。政治家们把这事儿说的神乎其神,其实根本没那么难,对不对?”她会把头扭过来莞尔一笑,“你只要学会倾听,宝贝儿。你就会得到世界上难得的珍宝:他们生命的故事。”

我们一路上收获了许许多多的珍宝。有些苦涩的,有些忧郁的,还有些只适合在大晴天讲。妈妈和我隔一段时间就会选出我们最喜欢的:最初是是那个葡萄牙人和他的猫,然后是那个美国的吉他手,后来我们又喜欢上了那对走遍全世界的夫妇…我们的最爱总在变,但是我们喜欢一遍遍地复述这些故事。有些遗憾的是,我们再没遇上这些有趣的人。

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总是这么频繁地搬家,我也从来没有问过。我和妈妈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我们都相信彼此和神秘的力量。

我们知道的是我们会一直搬家,这就是我们的使命。

三.伟大的定居

我读过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故事。我猜当他发现美洲(或者他心目中的印度)的时候肯定可抑郁了,因为那时他就知道了一场伟大的航行必要结束。

所以,当妈妈突然和我这么说的时候我有一点震惊,“阿尔塔,你有没有想过要定居下来一段时间?在一座真正属于我们的房子中生活,你很会和其他小孩一样去学校,鲁比会找到一个好伴侣然后生一窝小狗狗…”

妈妈真的让我很抑郁。她随随便便地说出来就好像是决定早餐吃什么,或是应不应该去某个不知名的小岛上观光一番一样。她说话的样子好像她以计划了很久,每个词句都显得那么真实而触手可及,我甚至可以想象出我穿着制服跟妈妈挥手道别踏上校车的样子。妈妈大概会回到银行工作,并和我约定每晚在校门口见面…

但是这不是我们。我们穿越汪洋大海,我们以风传信。我们在空荡荡的山谷里倾听内心的声音。我们划过沙漠的苍穹。我们是太阳之子,我们不会定居。

“好啊,妈妈。我也想了有一阵儿了呢。”

为什么凡事都要有个结尾呢?哥伦布有没有想过他本可以在海上永远地漂流而不在美洲登陆的?他不会被人们以“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名号记住,但是他有他的船员和传船,最重要的是,他挚爱的大海。美洲只需要被另一个人发现就好,这一点不必担心。

我问了妈妈这个问题。

“嗯嗯,阿尔塔,”她的视线直穿过我好似被思绪纠结,她冲着自己喃喃了一阵,“因为大多数人生来就是平庸的。他们是胆小鬼。一想到永恒的概念他们就吓得惊慌失措。他们喜欢用数字去描述事物,无论是一周,一个月,一年,或是十年,有了数字他们就有了希望的理由,失落的理由,快乐的事情,愤怒的对象。人们渴望终点,无论终点是否是灿烂的,他们都想知道这样一个终点真实地存在着。人们想到永恒就恐惧,害怕,因为那实在是太久,又太遥远了,对于一介凡人来说。”她的下唇轻轻地抖动了几下,“有趣的事是,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其实都活不到任何事情的终点。”

我们最终妥协是好几个月后的事了。我们都认为只有从我们去过地方的名单中随意抽一个才公平:我们都相信彼此和神秘的力量。

我们的名单带领我们来到了墨西哥湾。在那里我们与我们未来的家邂逅了。离海岸线仅仅是两百码的距离,这座小房子被遗弃了多年,可是我们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它,从此决定叫它我们的家。它坐落在半山腰上,披着全身的绿,在洒满水仙和茉莉的泥土中拔地而起,在这个不起眼的阴暗的清晨静静地向我们问好。我们的到临似乎也惊扰了大海,为浅岸的草镀上一层淡淡的蓝霜,讲着大西洋讲过的最轻柔的语言。我们没有注意到那些歪斜的支柱或是吱吱叫的地板或是那些永远都关不上的窗子。像是游园惊梦,那座房子发出的圣洁的光辉,昭示着似乎写在我们命运里的终点站。

也许那真的是我们的命运。我愿意相信的是,是我们那些伟大的航行领着我们找到了今天,每一寸我们涉足的土地,每一片我们驶过的洋域,每一个我们交谈过的人,他们都或多或少地为我们的今天做出了无可辩驳的贡献。无论是选哪一条路,其实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成为我们自己。

我猜这就是大人们所害怕的永恒。

四.教育时间

日子在我们身边像一颗丢在角落的切开的菠萝的香气一样划过,知道它真正消失了,你才意识到它的存在。 夏日吸进了四月最后一点尘埃并把耀眼的花们一株一株地爆裂在我们的门前,一株株我们叫不上名字的奇异花朵。夏天里的什么都是湿漉漉的,蓬勃的,也有些浪漫,浪漫的季节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夏天是梦想与午睡的好时节。

真正定居下来并和当地人打成一片还是要花些功夫的。我们的房子附近没什么居民,日用品什么的我们都从南面一英里的小镇子中来买。我们去了好几趟才买齐我们需要的所有东西,还好,镇子里的小伙子们主动帮我们运了些东西。他们都是好人,这些本地人,他们说着一种不急不缓的,优雅的语言,这种语言不必强调,也无需催促,极富音律,他们会轻轻地点一点头并请你喝上一杯。这就是他们所说的这种语言。

几周之后,妈妈终于找到时间来处理我的事情了,

“阿尔塔啊,你是想去公立学校还是私立学校呢?”妈妈又烧焦了她的面包,“我猜私立学校要花上一笔钱,但是他们确实有更贴切的课程。”

“我为什么要去学校呢,妈妈?是我表现地不好吗?”

“没有啊,你怎么这么想呢?你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理想女儿,阿尔塔。“

“那为什么要去上学呢,妈妈?”

“你看,宝贝,去上学并不是个惩罚,更像是个奖励。一个你之前无法拥有的奖励,现在我们住下来了,我觉得你应该拥有这个奖励了…这才是一个正常的九岁的小姑娘应该做的事:去上学,做各种的小报告,得优和良还有差...我们本不应该这么频繁地搬家的。”

“但是你总是可以教我的,不是吗?你教我不行吗?”

“阿尔塔,说实话,我不应该这么做的。我不是个专业的老师,你也应该跟同龄人多接触的。”

“我真的就要去学校吗,妈妈?”

“恐怕是的,宝贝儿。” 妈妈的眼中只有坚定。

那晚,妈妈跟我承认了这真是个愚蠢至极的决定:去上学。她让我把这场对话完完全全地忘掉别装作它没发生过。妈妈跟我拉了勾保证她会一直教到她教不了为止,我想那还远着呢。

我就说嘛!把人们整天圈在一个拥挤的小房间里怎么就叫教育了?画家们应该在室外作画,舞蹈家们应该随音乐起舞,大厨们应该在厨房里钻研,数学家们就应该坐在办公室里不受打扰地深沉地思考问题。

学校永远都不是一劳永逸的出路,至少对我来说不是。

五.乐园

妈妈是个很不错的老师,她可能不是最好的,但她绝对是我最喜欢的。对我来说倒是有点不公平,因为她可以决定我们的作息。早晨的时间总是给了数学,接着是科学科目:化学,物理,植物学,地理学;有时我们会从林子中穿过做一场寻宝游戏,问候我们的总是各种各样的想也想不到的惊喜。无论是什么发现:一个相貌奇特的树枝,一只储存了一大堆栗子的松鼠,一家正在施工的蜘蛛…妈妈总是能说出些什么,好想她什么都清楚,什么都了解。

数学有一点点无聊,科学课一旦可以去户外感受自然就大放异彩,而我最为热爱的是,那些下午的文学课:妈妈坚持我们每天至少要一起读书三个小时,所以我们每天照办。我们会坐在门廊的扶手椅里,面朝着大海,让下午阳光的尾巴轻快地在书脊上跳跃。浪潮就渐渐在一片蓝色中平息下来,风就负责安慰呼啸的树林。好似整个世界都指着这几个小时存活下来,我们并排坐着,安心阅读的那三个小时。

在那里,我们读到了莎士比亚旷世巨作:

“ 你若活着,却不愿被人记起,

  那就独自死去,同你的肖像一起。”

“ 我琢磨着所有成长着的东西,

  它们都只有那么短的全盛时期,

  这巨大的舞台上演的只是一幕幕的戏,

  早已被上苍的星宿安排完毕。”

我们读到了雪莱的轻吟浅唱:

“在芸芸众生的人海里,你敢否与世隔绝,独善其身?

  任周围的人闹腾,你却漠不关心。

  冷漠,孤寂,

  像一朵花在荒凉的沙漠里,不愿向着微风吐露芳馨。”

“岁月沉重如铁锁,压着的灵魂。原本同你一样,高傲,飘逸,不驯。”

我们就会那么静静地坐着,直到黄昏的第一抹余晖爬上每个人的脸颊并把一切都浸在好看的金黄色里。我们当中的一个,通常是妈妈,就会把脸转向另一个,然后我们的视线交汇。我们的视线游过了大洋,越过了大陆,并在宇宙中的这一刻与彼此相汇,这便成为了唯一重要的一刻。

很晚很晚的时候,如果我们有谁睡不着觉了,我们就会套上外套,踮着脚偷偷地跑到海边去。我们沿着海岸线坐好搂成一团,尽力感受那些撩人的微风。

“你还记得我们在巴塞罗那遇见的那个美国吉他手吗,阿尔塔?他说当一个人不再旅行的时候他就已经死掉了,”

我们会在沙滩上躺下来,

“相反的是,我觉得那时一个人才开始真正地生活。”

闪亮的星星们低头望向这一片深蓝色,看见她们的倒影好似海边的钻石一颗颗串连。

六.妈妈的故事

我们在北面的小山丘上,妈妈,鲁比和她的男朋友卢卡斯和我。

那是在接连不停的两天瓢泼大雨过后,所有的一切:草坪,鲜花,落叶,蜜蜂,生物们终于又可以畅快地呼吸了。当你在下雨天之后出去的时候,你要仔细地听,你就会听到土地的喘息声,蜜蜂的喃喃自语,啾啾的鸟鸣,木叶的细语:所有的一切都在努力地生活着。

我和妈妈并排坐着。鲁比消失在旷野中去追逐她的男朋友了,这姑娘还是野得像匹野马。妈妈把之前做好的花生酱果酱三明治和小松饼拿出来,我们过的好似小熊维尼的生活。

“你有没有疑惑过,阿尔塔,为什么我们总是在不停的搬家?” 她轻轻地咬了一口,我也咬了一口。“我们为什么荡遍了世界各地却从没有定居过?”

“或者为什么,你爸爸没有一次路过跟你打个招呼什么的?”

爸爸确实一直都不在。每个我们去过的国家,每个我们交谈过的人,他都不在。说实话,我对他唯一的一点点印象,就是我拥有的他唯一一张的照片。我和妈妈从来都不谈论他,这是我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每次我尝试地问一问,妈妈总是看起来有些厌烦并把话题岔开。

“我本应该早早地就告诉你这些事的,可是从前你太小了,听不得这些事...当然,现在我也不指望你能完全明白,我只是觉得让你知道会更好。” 她看过来,好像我不在那似的。

“其实,你爸爸是全宇宙最完美的男人。这可不是随便的一个什么人,不,你爸爸是万里挑一的凤毛麟角。他贴心,细致,会照顾人,浪漫又幽默,你爸爸是我遇上的最好的男人。”

“我们那会儿都只有二十一岁,我们年轻又莽撞,我们又是如此地相爱纵然是前程未卜。突然,那年七月,我发现我怀孕了。”

“我吓坏了,我完全想象不到带着一个婴儿我们两个的生活会过成什么样子。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你懂么,阿尔塔?让人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快到我们都没有好好的享受青春就要为人父母了。我对我自己说,你不能现在要孩子,有了孩子你的生活肯定会一团糟。几天之后,我便下定了决心,我决定去堕胎。”

“堕胎,宝贝女儿,就是一种除掉宝宝的医学手段。做这样一个决定对我来说真的很困难,但是一旦我做了决定,就难再更改。所以,我就告诉了杰克,你爸爸,我怀孕了。他是那么得开心几乎一下子就迸出眼泪来,在房间里又蹦又跳近乎歇斯底里。”

“然后我就告诉他我想堕胎。’你在逗我玩呢,是吧宝贝儿?我知道这最开始可能有点困难,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啊,这会是我们一生的回忆,而且,我们会成为史上最酷的父母。’ 我告诉他决定就是决定,我们不要这个孩子。”

“我们最后吵了好大一架,我们唯一一次吵架。他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就是个谋杀生命的自私鬼’ 我就回到了我父母那里,那时我们没有手机,他也不知道我的父母家在哪里,我也再没出现在学校过。我真的就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那个婴儿,阿尔塔,就是你啊。”

眼了就是流啊流啊流个没完,忍也忍不了。我真希望我能看见妈妈的眼睛然后看出这只是她编造出来的可恶的故事,然后我会一边哭着一边笑着走上前去和她紧紧相拥。但是她的眼中只剩坚定,一个诚实的表情。我是唯一一个嚎啕大哭的人。

“是啊,阿尔塔,我是故事里的坏蛋,我真的是。这么多年了,你爸爸还是能用一句话总结我这个人。”

七.指日可待

妈妈最后还是留下了我。她的父母不知怎么做通了她的思想工作。但是她再也没回去见爸爸,一次都没有。她在学校有几个朋友会时常给她捎回些口信,向她汇报一下爸爸的近况。

“他真的被悲伤吞噬掉了,薇薇安。他把心都哭碎了。他心力憔悴,生无可恋。他说你是他一生的挚爱啊,他会不惜一切回到你的身边。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

“他全优的成绩毕了业,在银行工作,但是还是没有在与任何人约会。”

“那个人对你真是真心实意的,薇薇安,你怎么了?”

原来,妈妈真的是爸爸的一生挚爱。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等着她。后来,妈妈给了一个他可以寄信的地址,他就不停的写啊写。每周一封信,一写就是九年整,而妈妈一封也没回。他写了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那些事,那些镶嵌在他的生命中的欢乐和悲伤,像是一场交谈,只是,这场交谈只有一个人说话。你不知道另一个人在不在倾听,你不知道另一个人内心所想。可是爸爸不停地写啊写,不顾季节,心情或是时光。

是我改变了她。妈妈这么说的。当我在她的怀中缓缓入睡,说着一种毫无意义却浪漫得要死的语言,随意走一走就对身边所有事物都感到好奇。我走出的每一步,都是她的惊奇。

“最好的部分是,我可以以我认识这个世界的方式向你介绍她。”

我满四岁的时候,她觉得我的童年应该与众不同一点,所以她领着我开始了环游世界的伟大征程。她从没告诉我我们到底是为何旅行,或者下一站通往哪里。每一天都是全新的未知。多美的生活!

对爸爸来说不是。他确信的是妈妈一定不会回信了,他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不争的事实。他不知道的是,他有一个他素未谋面的九岁的女儿,一个直到两天前还对他不闻不问的女儿。

那些日子里我总爱哭。与我自己对话的时候,看鲁比拣回小树枝的时候,或是听海说话的时候,我就会感受到这些炽热的液体沿着我的颧骨流下来。我把那张照片拿在手里,那是一张妈妈和爸爸在一起时的甜蜜照片,爸爸笑得像世界上最开心的男人。他们那么年轻,又盛装打扮。我看着他们,这对让人嫉妒的情侣,我的眼泪就又来了。

妈妈和我不像从前那样经常说话了。我们还一起上着那些课,读着那些书,但是我感觉起来总是有些不同了。“妈妈一直爱着我关心着我不是一样的吗?”我尝试着说服自己。“她太优雅太高贵了,她做不出这样的事。她做不出这样的事。” 那是我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美丽的事物与人就是为了瑕疵而生的,没有瑕疵他们太过完美了,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星球。用一个词来定义他们是不可能的,大多数情况下,做一个人意味着同时兼顾好和坏,善良与邪恶,温柔与残酷。这些矛盾都绑在我们的基因里,拥抱他们只是做自己本来就是的人罢了。

“你知道我怎么决定要定居下来的吗,阿尔塔?” 一天的早餐上,妈妈打破了完美的沉寂,“我就看着那个深不见底的海,然后问着我自己’这场旅程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我看到的仅仅是无数的选择,无数我本可以去过的地方,但是就是没有个终点啊。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阿尔塔?看不见终点的感觉?那一天我发现我和其他所有的普通人一样,深深地惧怕着永恒。我就知道我们得像任何一个其他的人类一样找个地方住下来。”她把剩的一点面包吃完了,看似毫无目标地晃到了水池旁,

“不管怎样,我几个月前给你爸爸回了信,他这两天就到。”

八.降临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周天早上。我在小山坡上遛着鲁比和卢卡斯,小珠的雨滴打在我的前额和鼻子上,用一点草和泥土的芳香点醒我。鲁比刚刚生了一只我们取名为萨莉的小狗,在这场传统的早间运动中显得有点心不在焉。我也没有全神贯注。一时间灌输给我的信息太多,我想处理它们还要花上一段时间。

山的那一头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最开始有些看不清楚,然后我发觉那个黑影正朝着我移动。在我觉察之前,那个黑影已经足够近我能看出那是个拿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子。他的胡子布满了整个下颔,他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兴奋,可是他的脸却和一块空白的画布一样苍白。他整个的身子都在不由自主地抖动看起来好像一步都再走不动了,但他还是一路跑上了山坡。

“你是阿尔塔 史密斯吗?”

“是的先生,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呢?”

“你真的就是阿尔塔吗?你妈妈叫薇薇安你有只叫鲁比的狗对不对?” 说这些话他似乎要窒息了,

“一点不错,先生,需要我的帮助吗?”

“我的天啊,”他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并且双膝跪地抬头对着一片忧郁的多云的的天空。“我可算找到你了,宝贝儿,我可算找到你了!” 他把头低下来靠近我,用他粗糙的大手指碰了碰我的脸颊。我觉得我好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看看你,看看你多漂亮!他们都不信,他们都不信…我就知道我有个漂亮的女儿,我深信不疑!”他的气息又断了,泣不成声,一个句子都说不完。他发出了一种介乎于哀鸣和咆哮中间的声音回荡在我们头顶上方空荡的空气里,我的眼泪又来了。

“爸爸?” 我颤颤巍巍地说。

“没错,宝贝儿。没错啊,我是…” 他再度失声。他把他的手提箱扔下一把把我举过了他的肩膀,我们在那座小山丘上来来回回地跑啊跑啊,鲁比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就在刚刚过去的几秒钟里,我的爸爸出现了并且叫我他的“宝贝儿” 。我的那个远离我将近十年的强壮的爸爸。

这一切都开始有点混沌不清了,紧紧是几周之前,我们还在海上尝试与一个有些倔强的老头交谈,然后我们大阔步来到了世界上孤独的一角并且找到了我们的家。我们阅读着那些伟大的灵魂像上帝的选民般在海岸线旁依偎相拥。然后突然有一天,我就有了个爸爸。

这一切都混在一起了,这些小小的碎片们。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眼泪也是。

九.爸爸的故事

你有没有那种久久地期盼一件事的经历?你盼这件事盼了好久以至于你都不敢再去想它了,因为你害怕它会让你失望,让你悲伤。

爸爸有很严重的酗酒问题。每当他想妈妈的时候,每当他开始写那些无人问津的信的时候,每当人们喊他精神病的时候,他就开始把自己灌醉。一瓶接着一瓶,一瓶接着一瓶,知道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或是认不出镜中的自己。

“我能做什么呢,阿尔塔?我三十岁了什么都没有啊,我的爱人走了,我能做什么呢?”他从冰箱里又拿出一瓶啤酒,“所以我就喝啊,喝到没有意识,你的问题就不再属于你了。我就爱上了这种毒药,没有它生活就没法继续…”早晨到现在这是他的第三瓶酒了。

“但是现在,阿尔塔,我的爱人回来了,我还有你,我的小女儿。我又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我们沿着沙滩步行,走下山坡,走进房间,我们喜欢和彼此散步。和爸爸走路很不一样。妈妈会故意走慢一点好让我跟上她的步子,而爸爸只会自顾自地大步流星,我得小跑着才能抓紧他的手。“人们管我叫胆小鬼,阿尔塔,因为过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不愿意放手,都不愿意让旧日关于的薇薇安的回忆随风而逝,甚至心甘情愿地往一个空地址一封封的写信不求回信,”

他停下脚步,弯下腰来,拍了拍我的脸,

“这可不叫胆小,阿尔塔,坚持你爱的人,坚持你爱的事。尽管你知道希望渺茫,尽管你知道整个世界都在喝倒彩,尽管身边的人路过时给你一副怜惜又遗憾的神情,尽管这是一条不归路…不,阿尔塔,这是世界上最勇敢,最甜蜜的献身!如果一个人活过了一生还没有体会过这种心跳,这种狂人,那才真正值得遗憾和怜惜。”

妈妈看起来比以前放松得多,在爸爸身边,她的心很安。她会更多得放声大笑,因为爸爸总是知道那句完美的话来说,有他在身边,对话总是轻松又自在,幽默又优雅。当他醒酒的时候,爸爸真的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爸爸,他诙谐,体贴,拥有我所期盼的一切属性。他们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就像照片里那对快乐的情侣一样。我想妈妈知道她犯了个大错误。

可是当夜晚降临在这片沉寂的大陆上,一个陌生人就会顶替爸爸的岗位。他会变成一个以恐惧为食的野生动物。他会一边骂人一边重重地砸东西,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这都是酒精惹的祸。”妈妈跟我解释说,我就会站在三尺意外,看着这个我爱的男人渐渐变成一个我不敢相认的东西。那时我就决定我一定滴酒不沾,如果它都能吞噬我贴心的爸爸,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时,我就会在我楼下的房间里,蜷缩在被子里,爸爸打妈妈的破碎的声音就会顺着风传进房间里。那个美国的吉他手,那对环游世界的年轻夫妇,他们的音容笑貌,一下子又回到我的脑海中,那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像是形同陌路的老朋友。现在我又听到妈妈的啜泣声了,还有她的脚步声,先是在卧室,下楼梯,最后沿着走廊。

我真应该起来去陪陪她的,可是我身上仿佛压着千万斤的东西,死死地粘在床上。

爸爸终于睡着了,鼾声如雷。

十.海边的钻石

有好几天时间,我拒绝和任何人交谈。我推掉了和妈妈的课,也不和爸爸一起散步,无论他怎么尝试着道歉。我会把我的心留在门口,然后投身一望无际的世界中去。

小镇子是个很好的去处,人们对彼此单纯地友善,那会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复杂了。我会尝试着和那些小伙子们沟通,用我蹩脚的西语和他们一知半解的英文。原来,语言从来都不是交流的屏障,只要你一心朴实无华。

小山坡是我的另一个根据地,在那里我会被风或是萨莉追逐,那要看她的情绪了。我会静静地坐着看着眼前的地平线溶解在一片蓝色里,逐渐变暗,渐渐地看见星光。

人类真是个奇妙的物种!那些天我脑海中总在想这件事。我从在海上漂泊的一无所知的一个小女孩变成了现在这个哭哭啼啼满手难题的小女孩。我们真是个矛盾的物种。一只狗,一只猫,你能直接看出来他们的欢乐与悲伤。但是万物之灵长的我们似乎从来不愿意只拥有一种情感。他们总是组合着出现,悲伤并欢乐,绝望并希望,脆弱又坚强,我们是生活着的一个个矛盾体。

然而,仅凭这一点,我们的人生就比平常要绚烂绮丽得多。思想强硬却温柔处事,举止优雅却暗中博弈,我们的本能把我们从一幅画带到了一个雕塑。他们不停地碰撞摩擦,诱发奇迹或是失望,但是这种不确定的滋味恰恰增添了他的美。就像我们沿途遇到的人一样,他们都是我们必定经历的这场旅行中的一部分,我们知道这场旅途不可避免,别无他想。哪一条路,哪一种选择都引领我们走向未知。

而我的守护神们,妈妈和爸爸,不论他们做了什么,他们身份几何,都是与我共享这一段旅程的最亲密的个体。就像那晚我们看到的那些星星一样,璀璨,闪烁,像一颗颗海边的钻石连缀成线。

(本文系作者原创,转载需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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