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今天的主题是『守护』和『遗忘』。

影子

1

一一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

影子在一一身后看到她在日记本上写：你知道吗？我就要嫁人了。

影子跟在一一身边已经三年了。

从影子第一次在一一身边出现，那时候一一每天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和别人说话，也不工作，饿了就随便吃些东西，或者干脆睡过去。

每天都喝酒。

影子没有记忆，不知道自己的根源，当他第一次见到一一时，就决定再也不走了。

有光的地方才有影子，所幸一一从来不关灯睡觉。

影子一直陪在一一身边，却只能沉默如同不存在一般。

有一天，一一丢掉了所有的啤酒瓶子，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并且开始到花店去上班了。

那一天，一一在日记本上写：我知道这很荒谬，我一直觉得你就在我身边，你一定不希望看到我这个样子。

2

影子跟在一一身边，已经是十二点了，影子知道她一定又是去湖边了。

她在一个路灯前站定，这一站就站了一个晚上，不言语也不挪步，只静静地看着湖面，像是凝视一面镜子。

等到天明，阳光洒在雾蒙蒙的湖上，远处有一束光打过来。

一辆公交车破开晨雾，老爹的公交车停在一一的面前。

“上车吗？”老爹说，眼睛却不在她身上。

一一还不想那么快走，回说：“不了，我还想再呆会。”

老爹终于把目光挪到她身上，有迅速地移开，停在她头顶的路灯上，氤氲的雾气中，灯的四周散开一层光晕，“你都已经三年没有坐过老爹的车了。”

一一只是笑笑，徒步走回了住处。

老爹摇了摇头，虽然三年来，几乎每天早晨他都会来问她一遍要不要上车，但都被拒绝。

望着一一远去的背影和她身边若影若现的影子，老爹只能无奈得叹口气。

3

次日清晨，老爹再一次经过一一的住处，车笛响彻街道，一一探出头来，心情似乎不错。

“早上好！”一一主动向老爹打招呼，因为嘴里还喊着牙刷，声音也含混不清。

老爹说：“今天做不做我的车？”

一一还是摇头。

老爹得到回复，朝她笑了笑，就开车走了。

一一今天没有去上班，她早晨洗漱好，就背着双肩包出了门。

临西镇围湖而建，并向四面延伸而上，从高处看，就是一个盆地。

她先是在“盆地”中央的湖边上吃了早餐，接着开始沿着小镇蜿蜒的道路走上去，不多时，她就站在了盆地的边缘，这里是一面柔软的草地。

她把双肩包往旁边一扔，就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阳光和煦，微风轻拂。已经快有三年没有享受这么美好的阳光了吧。

一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中午的阳光最烈，影子就站在她的身边，替她暂时抵挡烈阳。

时至黄昏。

一一依旧背着包，拔腿就往镇上跑，睡了一天，真的很饿了。

他大大咧咧地坐在一间面馆里，风卷残云般吃了两碗面，这才回到住处。

这天是她出嫁的前一天。

当她在日记本写下“我就要嫁人了”几个字后，影子就从她的房间里出来了，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再继续留在一一的身边，于是他只能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像一个孤魂野鬼。

突然他听到一阵阵悦耳的风铃，他循着声音走过去，看见一辆挂满了灯光的公交车。

影子上了车。

老爹正要发动车子，忽然听到车上唯一的乘客说：“再等等吧。”

老爹从镜子往后往，显然声音是从影子那里发出来的，此时他正茫然地回望着，显然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

老爹想了想，默许了下来，车子亮着灯光，沉默的等待着，像是浩渺大海里的一块木筏。

4

等了一个小时后，一一也上了车。

一一上了车，径直往后走去，坐在影子的旁边。

孤立无援的木筏等到了它的救赎。

老爹见状，发动了车子。

一一低着头说：“阿生，对不起，我来晚了。”

阿生，一个经常在一一日记本里出现的名字，从日记上的内容来看，曾是一一三年前的恋人，也是在三年前，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小孩，跳下湖去再也没有上来。

阴阳列车可载亡灵，可是此刻的公交车上只有一一和影子。

影子多么希望自己就是阿生的魂灵，可惜他依然没有记忆，连他从何而来都不知道，他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陪在一一的身边。

公交车驶上一条陌生的道路。

一一的身旁只有虚无，影子就是虚无。

她终于抬起头来，苹果般的两边脸颊上海残留着泪痕，可是眼里却含着笑。

她说：“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影子点点头，这三年他一直在她身边，看见她一步一步变得坚强。

她说：“我明天就要嫁人了。”

影子小声“嗯”了一声，他在她的日记本里也已经知道了。

她说：“我今天又梦见你了，就在我们以前经常的那片阳光草地。”

她说：“我不能再自私地把你留在我身边了。”

公交车来到了终点，一一望着空荡荡的公交车，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晚安。”

阿生的影子下了车，望向站在车内灯下的一一，像往常三年那样朝她温柔的说着一样的话。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