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钱塘先祖得罪了天神,故而在百年之后有此一劫。却因因果,我借碧水女神的弱水瓶也不是白借。她让我在事后把我五百年修炼道行全部都渡入弱水瓶中,我是欣然的,毕竟他可以得救,因此便允了。
当我借得弱水瓶返回那夜,刚好冲进进了小院,我迅速抽离真身,但水很快就冲进了他房间的纸窗。我被水声惊起,听到他的惊呼,我是水生的生灵,故而无事。
可他不同,他是人,渐渐地,我看着他被水淹没从脚到头。我迅速幻化成人,借着月光游进了他的房间。那门也冲烂了,连他的影儿我都看不见。
我维持原形是很费灵力,但我必须潜入水中去找他,当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死!
果然,我潜在水中找到了他。我又做了我此生最大胆的事,我用笨拙的方法撬开他的嘴,名为渡气,见他身子有些略微弹动,我才想起将他拖到岸上。
看着他羽毛般浓密的睫毛下,鼻尖有了急促的急促的呼吸,风若刀刃吹过他白皙的皮肤,他的脸颊本该泛着丝丝红润,不再如刚才的一片苍白。随后,才想起我真正要做什么。祭出弱水瓶,飞身而去。
听闻每祭出一神器,便会出现异象,只是这一异象有大有小,而大小全凭着法器危机的大小。而刚刚天空是被厚重的云层遮挡的,现在光线仿佛蒙着一层尘埃,如抣晖洒向大地。
忽而,阵阵的狂风随着咆哮的洪水在空旷的天地间吹出一阵又一阵,而下面可以清楚地听到人们狼嗥般的凄厉声响。势涨的洪水朝着每一最后块地的尽头深处跑去。
洪水过处,人们瞳孔里是无边无际颤抖的恐慌。
混沌之中仿佛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召唤自己,像是来自脑海深处的幽魂一样,挥之不去。 凛冽的寒风将他头上的墨黑色的发髻吹开,凌乱。
竹叶幻化成的薄纱风衣在风中吹得猎猎翻滚。手中一阵白光过,将弱水瓶紧紧握着,嘴中碎碎念着碧水女神给我的咒语。
逐渐感觉手上的弱水瓶变中,面上的水渐渐变少,房屋,农田,街道和着部分人身也渐渐出现。心中不免一笑,当了几百年的妖,当了几百年的半仙,好像从未对老百姓做过什么好事。为了钱塘江的老百姓,为了他,五百年的道行,也不亏!
只是,在我将所有的水全部收到弱水瓶里之时,脑中却是莫名的混乱,眼前一黑。还好及时,这是我最后的念头。
早间水面薄雾茫茫,乡里农舍间多了几灯光,晓天还落落着几颗残星,天是要亮了。 我躺在松软的怀抱里头,听得晨间鸡鸣,声声入耳。闻见泥土芳香,丝丝入鼻。
稀疏睁开眼,伸手将眼睛揉了揉,确认面目确然是他,慢吞吞地道,“你……” 我终究还是未说出口,不是我不想说,重点是我该怎么说呢!
倒是他片刻后才想起问我是谁,墨黑的眸子无半分惊吓之意。我犹豫地看着他,从前我知道他既进的了俞黎山,便一直以为他不是一般凡人。
但当我告诉他,我是他带回来的那株玉竹时,他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并无半分震惊。我是说不出来话,我低着头小声地说,“其实你不要怕,我并不是妖,我是仙,虽然并无仙籍,只是半仙……”
说着说着,连我自己也觉得拗口,便就此作罢。
然后却见他笑着看着我,“你是个好姑娘,迟早都会有仙籍的!”我微微摇头,小心地拉着他的衣角,怯怯地说,“其实……我喜欢你。”
随后,我看着他苍白的脸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嘴角好像露出浅浅的笑容。
忽而想起一件事儿,我答应过碧水女神在事后把我五百年修炼道行全部都渡入弱水瓶中 的,不能言而无信。渡完灵力后,我才清楚到消亡殆尽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本身就只有六百多年的道行,失去了五百年剩下这五百年的道行,我甚至都不能确定我还能不能用来维持人行。
可是奇迹就是怎么突然,我并没有变回原形,反而是一直人身便不回原玉竹形了。人无完人,事无完事,就是说凡事都会出现纰漏,而我这出现的纰漏,我想我是高兴的。
我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随后看我没事了,他才舒了口气,也没过多的询问我的隐私。他赶忙抱着我,转身看院里屋里一地狼藉,不禁叹了口气。我伸手抚摸他紧皱的眉头。
这一场天灾,不知道毁掉了他多少东西,他的画,他的钱,他的家……许久,他才说,“这里终究是毁了,我们离开吧。’”
这我是人身,也没有什么水土不服,便允了。其实钱塘江的水只是淹了地面比较矮的地方,你还有许多房屋未曾被淹。
他便重新为我们找了一个家,凡世凡事都是需要叫做银子的东西,我一直不明白,他的所有东西都被大水冲跑了,这买房屋的钱又是哪儿来的,可是,可是他怎么都不肯对我说,想着他也没有过多的问我的事儿,我也没再追究下去。
事后,他问我有没有听过陌上桑的故事。我生长在俞黎山,虽然也来这凡世几趟,却也着实是没有听过。
到最后,他只是揉了揉我的头发,温柔地看着我,说道,“其是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确实做得了秦罗敷!”我在想问禅的时候,他去没说,也没让我再问。
只是我记得我是很高兴的,因为他给我一个名字——竹桑。
只是,此后他作画似乎日渐频繁。后来我们过的很好,我会伴着他作画,我会跟他同床共枕。
我记得那时我是很喜欢他的,喜欢他的眼喜欢他的眉喜欢他的发喜欢他的唇……喜欢他的一切一切。我记得那时我是很贪恋的,贪恋屋里摇曳的灯火,贪恋他轻轻的抚摸,贪恋他怀抱的温暖。
如愿以偿的是,在第二年春初,他娶了我。我就此名正言顺的成了他的妻子,他总是会轻轻地抱住我,温柔地唤着,“桑儿!”我想,那时的我是很开心的。
日日与他在一起,我也不再修炼,误了仙期更不肯离开。可是后来,他变了。更确切地的说是我不知道是他变了,还是他一开始就是这样。
那几天,他经常不在家,我问他去做什么他也不告诉我,只是让我乖乖地在家里等着跟着他。直到两个月后,我在集市中听得一则消息,就是这个把我曾经以为我们能够从春到冬,从今到老,相依相偎的梦想给打破了。
他最后还是背叛了我,我在一茶寮听得,杭州第一世家木家大公子木择杳将要在三日后迎娶知府大人慕容倾之女杭州第一才女慕容玥莹。
昔日的山盟海誓,柔情蜜意原来都只不过是梦中幻象罢了!一场春梦醒,万事皆以空,徒留痴人伤心泪。凭着一则传言就颠倒黑白的事儿不是我会做的。真正的证实这件事,是他自己亲口告诉我的。
那夜雷电交加,我心道不妙。
他也是诚然告诉我他要娶慕容玥莹,从此他不再看我,不再温柔地抱着我,不再唤我桑儿,不再为我作画。
那时,我匆匆跑了出去,我要去找慕容玥莹。我在想,凡人最注重的就是礼仪廉洁,既然择杳已经娶了我,她一个优秀的女子,应该不会再委身下嫁了吧!
可是我错了,那只是我的想法。我还没有到慕容府,便被择杳给逮了回去。他还告诉我,虽然人确实比妖物注重礼仪廉洁,但他却是她的未婚夫,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第一公子,第一才女在世人眼中都是相配的,并且警告我以后不能再去慕容府。
此后我再也没有见到他,我也不知他何来的本事把我封在这院子里,即使我怎么做,也是出不了这院子。
我每天都眼巴巴的望着门口,一次次期待,一次次失望。我整夜整夜蜷缩做一团哭泣,满脑子都是他,都是我们在一起温柔缱绻的画面。
我时时刻刻都想冲破这封印,可我又数数次次地失败,那金色的封印次次灼痛我的皮肤。身痛心更痛,我都不记得有多少次,我抱着满身灼伤的自己痛得发不出声音,只剩下绝望。
以前我就一直不是很不了解他,而现在,我是根本就无法认识他!他不是说会永远爱我么?
有的时候一个爱字就是那么荒唐,前一刻还可以是口口声声地说爱你,后一刻便成了一把利剑捅入你的胸口。
在他们成亲的前一天,慕容玥莹来了,她静静的站在荷塘边,看着我的目光那么冰冷无情,外加轻狂蔑视。
一身雪白纱衣上绘绣了几只翩然若飞的凤凰。冷冷道,“我和择杳哥哥就要成亲了。你回你的俞黎山吧!永远不要要再回来了。”
微微发愣,怔怔地看着,她既已知道俞黎山,说明他都告诉了她我的身份。继而听她道,“且不说你是妖,人妖殊途,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就算你是清清白白的人,凭着我的身份,样貌,你以为你还可以跟他在一起?我能给他很多东西,金钱,美女,荣华,富贵……而你,却是不能的,更何况我们还有一纸婚约!”她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冷冷的笑容,带着讽刺与不屑。
顷刻,又道,“所以你区区一妖精,是万万不可能和他长久在一起的!”
虽然我尚未成仙,但在五百年前也曾过一位仙人指点而成为了现在的半仙,万万没想到他会告诉她我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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