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理尔雅·剑旻
第 十 一 章
谋杀
人们的思想象一根根棍子
别在社会的门闩上
守门人会很容易的轻轻
把它们折断
扔入里面
里面是什么
钞票和金钱
靠近它,你会发现
无数女人漂亮的睑
那是被折断棍子的奢望
1
赵行已经走了十多天了,这十多天我白天出去瞎转悠,晚上就胡思乱想。好不容易盼到酒厂开工,厂长问我赵行还来吧!我告诉他赵行会来的,很快。厂长是个开通的人,只要我把活干的很漂亮,他也不管我平时上班好迟到的毛病。赵行没来,他也不生气,继续保留着赵行的工作,等他回来。
春节刚过,天气就暖和起来,人们为了下一年的生活,开始忙碌奔波了。
这里离历史上的名城,省会所在地很近,也是由省会去首都的必经之路。到了春天,是这个城市人来人往最频繁的时刻。 在此之前,我居住的小屋子旁总是静悄悄的。在此之后,我的小屋旁,其他那些静寂的小屋,突然就热闹起来。 更没有想到的是,里面还有我的同行,就住在我的隔壁。
他长发披肩,一身黑皮夹克,穿一双很大很大的圆头皮鞋,个头中等,走起路来像是个米老鼠。
起初我们没什么来往,后来他也不知从那打听到我也写诗,就兴致勃勃的和我绞在了一起。 这个人经常跟我交流,他写的是些怪诗,大部分段落是些符号,我琢磨不透他想表达什么。
他也看我的诗,出乎意料的是他很赞赏我的写法。
我问他的诗为什么是符号。
他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符号的世界,一个音乐人出版了一盘专辑,里面的歌曲就全是用符号表示的,符号就是现代的缩影。
这我也清楚,我也很喜欢那个音乐人。
这个留着长发,搞诗歌的人也有一个很奇怪的笔名,叫:哈伯。
和哈伯一起租房子的还有两个人,其中有一个名字也很奇怪叫DE•缺。
我问哈伯,DE·缺是什么意思,他笑而不答。我想DE·缺大概是英文某个名字的首字母,后来了哈伯告诉我DE是指汉语拼音‘德’的拼音。如此说来,这DE·缺不就是德缺了,翻过来不就是缺德吗?
他笑而不答。
我知道了,哈伯一定是故意曲解这个名字的。
和哈伯住在一起的另一位是个画师,说是搞前卫艺术的。
那人留一脸大胡子,很少出门,跟我同姓。
叫林一帆。
我对他不很熟悉。 有一天,DE·缺溜达着走进我的屋子。
“你都写些什么东西。”DE•缺问。
“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呗!”
我回答。
“你写点时尚美文,流行这个,来钱也快。”
DE·缺斜眼看着我。
我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
他大概看出了我不愉快神情,神秘的一笑说:“你还别不相信,你看我们现在的生活,象他妈孤魂野鬼似的,这样下去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玩完,另一种是失常。我当初比你还痴狂呢!现在不也是整天无所事事,吊了郎当。”
我‘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DE·缺也觉得这样的谈话没什么意思,坐在那发起愣来。
接下来几天。
让我想不到的是五栓这个小子,他也搬这里来住了,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乐队。
那天五栓抬着些“破烂”敲开我的屋门,说他们那屋着不开,先放我这暂寄存。
他们一共四个人,除了吉他手留着长发外,他和鼓手、主唱都剃了光头,只是中间留着那么一长条,他们说是什么“鸡冠子头”。
他们来这里后就更吵了,尤其是五栓弹的琴比驴叫还难听。
他们白天练唱,晚上还要喝酒胡闹,五栓更是东跳西窜的没有一刻平静过。
我的生活完全被他们打乱了。
DE·缺这小子不老实,出去勾三搭四的,得罪了人。
看在都是漂泊者的份上,我找五栓帮他摆平了。
今天晚上,他买了些酒菜,在我这请五栓他们。
“DE·缺我叫你缺德种吧!这样更他妈爽快些。”五栓见到DE·缺就如真似假的开了个玩笑。
DE·缺尴尬的笑着说:“叫什么都行,名字只是个代号吗?”
随后五栓向我介绍了他的乐队,那个鼓手叫喵喵,吉他手叫李飞飞,主唱叫夜奔腾。
我也把哈伯和DE·缺的朋友林一帆向他们作了介绍。
DE·缺掏出一盒‘红塔山’给我们各递了过来,哈伯和林一帆不抽烟,夜奔腾也怕呛了嗓子,他们推辞着。
五栓嚷嚷着:“DE·缺,生活不赖啊!抽红塔呢。”
DE·缺打着哈哈说:“什么呀!借你这贵人的光了。”
众人大笑起来。
李飞飞突然问:“DE·缺,听说你他妈抄袭别人的作品,有这事吗?”
DE·缺听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憋的脸通红通红的。
哈伯打着圆场。
“没那事,没那事。”
李飞飞拧回头,笑着说:“开玩笑的,紧张什么,缺啊!别在意啊!” DE·缺掩饰住了窘态,自我解嘲的说:“那是瞎侃的,我能做那种丢脸的事吗?”
过了片刻。
哈伯和喵喵帮我把酒菜上齐后,我说:“各位,本来DE·缺想请大家下馆子,可我觉得咱们在家里更自在,就劝住了他。”
五栓说:“这更他妈自在,咱们想高兴到何时就何时。”
他拿起洒杯,举过头顶说了声“干”。
大伙都举起了杯,一饮而尽。
林一帆进屋后就很少说话,此时他站了起来说:“五栓,我一来就听林提起你,说你这人爽快。既然大家聚在一起,能不能给大伙演唱一曲。” 五栓瞅瞅夜奔腾,夜奔腾点点头。
五栓跳了起来,喊道:“当然可以了。”
我劝说:“别,别,等一会吧!要不饭菜都凉了。”
李飞飞推我坐下,说“凉了可以热吗!我们有机会就要表现们的欲望,我们有机会就要高歌唱。”
他们四个开始忙乎开了,有的去找乐器,有的开始接电源。
尽管他们的乐器很破旧,喵喵的鼓甚至只是空架子,但他们玩得还是很起劲。
我听不出他们唱些什么,不过他们那种情绪感染了我,我们都随着他们的节奏动了起来。
一片混乱过后,都静了下来。
谁也没说什么。
我们都默默的喝着酒,不停的喝着酒,似乎酒堵住了我们的喉咙。
我不得不承认,沉默使人更加可怕。
哈伯打破了这死一样的沉默。
“你们的乐队叫什么名字?”哈伯问五栓。
五栓看着夜奔腾。
夜奔腾喝了一杯酒,从五栓那接过一颗烟,猛吸了几口说。
“还没有呢!”
“名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立场。” 夜奔腾补充说。
哈伯点点头,不再问什么了。
赵行说过,不知道伤痛就不知道欢乐,不知道欢乐就不知道束缚,不知道束缚就不知道自由,不知道自由就没有伤痛。
追逐自由的人才会体会伤痛。 当一个社会越标榜自由,清醒的人越会感到伤痛的苦楚。
“林冰,你那首破诗是怎么写的。” 五栓的一句话缓和了气氛。
“哪一首呀!”我问五栓。
“就是那首什么什么杀。”五栓回答。
“算了吧!那首诗我还要改改呢!” 我拒绝着。
“朗诵朗诵吗!让我们也他妈的欣赏欣赏诗的魅力。”李飞飞也不停地催着。
DE·缺也凑热的说:“读吧,读吧!远扭捏啥。”
“好,好,那我就读一首吧!”我说。
“你快读吧 !哪一首都可以。”喵喵性急的说。
一个喜欢雪的男孩
拉着一个喜欢他的女孩
坐在雪地上
男孩看天上的云
飘啊飘
女孩看男孩的眼睛
跳啊跳
女孩说,男孩的眼中有她的影子
男孩说,不
男孩的心中有女孩的心
我读了一首早年间写的抒情诗。现在我已经很少写这样的诗了,我很痛恨那时期的我。
我现在只所以读这首诗,只是使自己显得不那么愤世嫉俗。我虽然写了那么多热情澎湃的诗,可我是个懦弱的人,我始终认为我是一个懦弱的人,从小到现在一直都是。 “什么呀,一点也不起劲。”李飞飞说。
“你读一读那些有力量的诗不行吗?”五栓生气的说。
“算了,算了,咱们还是喝酒吧!” 一直不吭声的林一帆说。
酒桌前又热闹起来,我们都沉浸在这欢乐中。
我们折腾了一个晚上,喝了唱,唱了喝。
一直到黎明。
他们趴在我的屋中睡到下午。
象是一具具死尸一样,没有生息。
人活着有时就象躯壳,机械的运动着。
人就是机器。
这些死尸到了傍晚才有了生气,诈尸一样的活跃起来。
“喂,林冰。你小子醒了怎么不吆喝我一声。”
五栓又嚷嚷开了。
他叫醒了众人回到他们的屋中继续排练。
林一帆和DE·缺也跑到街上瞎转悠。
只有哈伯陪我谈一些轶事和奇闻。
哈伯看到了我的《痴人族》的手稿,他翻了几翻。
“你这本诗集很有意思,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
哈伯奇怪的问。
“这个名字不能用吗?”我问。
“当然能用,只是我有点奇怪。”哈伯笑呵呵的说。
“知道了,哈哈。”
哈伯见我笑了,他反而更奇怪了。
哈伯问:“你笑什么?”
“我想你不是也有一本诗集,起的这个名字吧!”
我回答。
“什么呀!”哈伯也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我明白,哈伯看出了名字跟内容一点也不沾边。
“这个名字,是我看了赵行的猴尾族故事,想起来的。”
我对哈伯说。
“你没有觉得我们这种人是世界上最痴的人吗?” 我问哈伯。
哈伯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
哈伯有很多诗作都发表过,他还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
“你总是提起这个赵行,我到是真想看看他。”
哈伯说。
2
我很小的时侯就有健忘症,后来又吃了祖母的安眠药,变的神经神经兮兮的。
我总把接触的人认为是以前见过的人。
哈伯就是我觉得见过的人。
在认识赵行前,我跟一专靠偷抢为生的西北人混过,后来又爱上了一个做香港人“二奶”的女人。
他们都是我今生再也不愿见到的人。
哈伯就是在他们之间,我见过的人。
可哈伯竟然不认识我了,或许是他装做不认识我。
我或许也是他今生不愿再见到的人吧!
我的健忘症和妄想症又开始折磨我了。
我又开始盼忘赵行早日回来。
昨天厂长又问了赵行,我告诉他赵行在回家时耽误了行程,过几天才能上班。
DE·缺又来了,他一进屋就东瞅瞅西逛逛。
我看到他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个人天生就让我讨厌。
“干什么呢?这么聚精会神。”
DE·缺问我。
“没干什么,看会书。那象你啊!这么闲情逸致,瞎溜达。”
DE·缺好象没有听出我讽刺的口气一样。
他大模大样的坐在了我的对面,递过来一幅画,说:“你看得懂吗?” 这是一幅水粉画,看来很抽象,画面模模糊糊的,我看不太懂。
“这是谁画的。”我问DE·缺。
“我呗,別人谁能画出这么前卫的作品。”
DE·缺大言不惭的说。
我很奇怪,DE·缺竟然会画画。
“你什么时候学的美术,你不是说过你是写美文的吗?”
“刚学的,跟林一帆。”DE·缺摇头晃脑的说。
‘碰’的一声。
林一帆推门走了进来。
“DE·缺,你把我画藏到哪了。”
林一帆嚷着,脸通红。
DE·缺站起来说。
“林一帆,你嚷嚷什么,跟你开个玩笑,看你哪德性。”
林一帆从DE·缺手中抢过画,随口说。
“谁跟你这种人开玩笑。”
说完后,他气哼哼的走了。
DE·缺嘴里咒骂着坐了下来。
“你看他的样子,象我欠了他五百两银子似的。”
DE·缺冲我说。
我鄙视的瞅了瞅,继续干我的事。 他随手拿起了我的那本《痴人族》手稿翻看。
他说:“借我看看。”
我不想和他有太多的口舌,抬头对他说:“拿去吧!快点还给我啊。” 他答应着就要走。
我突然想起李飞飞那天问他的话。
“哎,等等。”
“什么事啊!”DE·缺回头问。
“那天他们问你抄袭的事,是真的吗?”
我紧盯着DE·缺的眼睛。
他狡猾的眼珠子转了几圈,说:“哪有的事,听他们瞎编排我呢!”
我并不信,问他。
“哪有空穴来风的事,你一定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装出一脸苦笑。
“是,是,是,我只不过改编了别人的故事。”
他厚颜无耻的说。
我瞪了他一眼,心想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他这时已经拉开了屋门,回头说。 “我走了,明个见。”
我大声说:“见个屁,见你恶心。”
五栓的乐队越来越疯狂,他们和其他乐队要联合举办街头音乐节。 不过那又是一个泡影。
有关单位很快就阻止了们这种疯狂的行动。
五栓、喵喵又来我这大发愤慨。 我只在旁边静静的听着。
没有听众的摇滚乐只是一滩死水,没有个性的摇滚乐也只是混浊的污水。
我向来做一个旁观者看这种音乐。在我看来,现在的摇滚乐既缺乏听众,又不具广泛性。
争取自由,是人类思想中最美好的愿望,这一梦想的实现已经经过上千年的不断斗争。人类文明伊始也是自由被客观垄断的历史,一次次的思想变革与飞跃也是旧自由被新自由取缔的革命。
革命是新形式对旧形式的反叛,他的目标是对权力秩序的冲击,这是不具有功利性的,竟管结果往往事与愿违。
摇滚是一种革命。
文学也是一种革命,是一种更加艰难的革命。
自古以来,文学就在潮头之上,随着社会变革风起涌,她更具有两重性。
保守与激进。
“你又在想什么呢!” 喵喵问我。 这时我才想到,五栓他们还在这里。
“哎,别理他,这小子满脑子的奇思怪想。”
五栓打断了喵喵的话。
“夜奔腾和李飞飞呢?”
我回问五栓和喵喵。
“夜奔腾去联系演出了,李飞飞去找点活干。”
喵喵温和的说。
“还演出啊!”我一脸疑惑。
“不他妈演出,远组乐队干什么。” 五栓气急败坏的样子,象是吃了枪药。
我看着五栓不觉笑出声来。
“哎,五栓啊!你今天怎么和秃尾巴狗似的,谁说跟谁急啊。”
五栓也觉得语气太重了。
“唉!心情不好。”
到了晚上,夜奔腾和李飞飞才回来。
他们一进屋,五栓蹭的站了起来,他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有演出的机夜奔腾紧锁的眉梢动了动。 “有,可是演出费太低,我们演不演。”
五栓和喵喵听完都不吱声了。
李飞飞嚷起来。
“看你们那熊样,咱们他妈的演,不给演出费也演。乐队的支出我包了,明天我就去上班。操了的,我拼了。”
这个省高校毕业生,说出话来一点也不算个有教养的人。
夜奔腾瞅瞅他,点点头说。
“咱们回去商量吧!”
他们几个走后,五栓又返了回来。
‘“我问你件事。”五栓冲我说。
“行,不过你可别急,和谁欠你似的。”
五栓不好意思的说。
“那能呢!我以后不了。”
“什么事啊?”我问。
五栓眨眨眼说:“你们工厂还要人吗?”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不是不愿干哪种活吗?”
我问。
“哎,此一时彼一时,哪时我活的没劲,心中没有斗志。现在不同了,现在我知道了人应当怎么活,我的为乐队出些力吧!”
五栓脸上那真诚坚毅的样子,让我有些感动。
“明天我问问,你快回去吧!别让他们等着你着急。”
我爽快的说。
五栓拍了拍我的肩。
“够意思。”
他兴冲冲的回去排练了。
这一夜,我没睡好。
最近发生的事让我浑浊不清的思绪突然明晰了。
夜还是那样动人的静,广阔无边的星空还是那样神秘,不知哪一颗是我的星星。
星星,我的归处。
面对喧嚣的尘世,我的欢乐是建立在痛苦之上。
我的未来不幸被‘命师’言中,我的命运被他们玩于股掌之间,我不得不信服他们。生命的天平突然倾斜,我不知道是把精神放松,还是把行为提速。
如果人生是一本书,你读的烦躁时或许会把他扔的很远,但当你冷静时,你又会静静拾回他。你无法不拾回他,你还会象以前那样翻阅他,一页一页的翻下去,不管他的后面是什么样的情节,你会一直翻阅,直到全部读完。
我的人生不是一本书。
有些人天生就是一本书,有些人生下来就构不成一本书。
构不成书的人就需从新写一本书。
我活着就是为了把自己这本书写完,尽管这本书七零八落。
我的星运不佳。
少年时命师说我一生劳劳碌碌,否则我就会多灾多难。
可我不愿劳劳碌碌,所以我也就会多灾多难。
多灾多难也到是没有什么,可最难忍耐的是寂寞。
一个写诗的人是容易寞的。
寂寞写好诗。
时光流逝,寂寞难当。
当你不能改变别人时,你就改变你自己。
当你不能改变你自己时,你可以毁灭你自己。
原来所谓的人生,就是这样的。
<第十一章完>
网友评论
心如槁木不如工愁多感,或许这就是许多写诗人的初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