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智
我有抑郁症,可是我怕死。
1.
夜已深,我一个人在街上走着,零星的有几家商铺亮着灯,我不适合太亮的地方,晃得我难受。
回到家什么也没干,脱了鞋,衣服都没换,直接摔在床上蒙上被。
翻来覆去直到凌晨5点我终于睡着了,7点醒来,我光着脚走向卫生间,镜子里的我还是我,只不过不美了。
脸色苍白,并且长了几颗零星的痘,当然已经不是青春痘了,嘴唇微微有些爆皮,我用水润了润,不一会儿又回到老样子。
洗了把脸,梳了梳头发,又变回人的模样,我走到客厅,阳光隔着窗帘透了进来,看来要换一个加厚的帘子了。
抑郁是黑色的,即使是白天也过得像黑夜一样,抑郁不会以泪洗面,是哭不出来的。
我26岁,本该结婚生孩子带父母旅行的年龄,却得了抑郁症。
做过心理测试看过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我已经中度抑郁了,我承认我有病。
我摸着手腕上不深的伤口,那是我怕死的证明。
“很疼吧?”
“有点。”
“对自己好点吧,有不开心的可以来找我。”
“好。”
我的心理医生叫方林,今年30岁,长的像靳东,如果我没病我想我会喜欢上他,可如今我没有一点丁想法去谈恋爱。
2.
我是个摄影师,我的摄影路线从最开始的清新文艺风变成了暗黑压抑风,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我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黑暗了呢。
所以我被开除了,没工作的那几天我每天都会在网上发发图发发文,用我自己拍的照片再配上一些负能量的文章,这个世界很大,这个世界也很小,我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他很欣赏我的照片和文章,他说想邀请我去他的公司,他说鸡汤喝多了,来点毒鸡汤也是不错的。
我想过他是骗子,可是我现在根本不值得人骗,死都死过了还怕什么呢。
第一次见温克,是在他的公司,“黑色杂志”就是他公司的名字,我还吐槽他这个名字起的又Low又不吸引人。
他一点也不生气,还说不吸引人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他公司的员工我数了数也就4个人,加上我和他,6个。小贝是一枚摄影师。蛋蛋是负责排版和编辑的。芳草是我来之前唯一的女孩,学心理的,是个写手。莱洛是一枚电脑高手,他的作用我还不清楚,也许是偷窥人的狗仔?不知道。
温克今年31岁,其他几个平均年龄在24岁左右,跟我差不多吧,其实看到他们时,我的第一感觉是他们都得了抑郁吗?不然谁会做这些黑色的东西。
“难道拍恐怖片的那些人都是不正常的?”
温克说的很有道理,所以只有我自己是异类。
我在温克的公司依然担当摄影师一职,因为抑郁的原因,每张照片都会被我拍的极致黑色。
我深得温克的喜欢,在公司来去自如,虽然工资不高,可像我这样的人在哪不都一样,即使死在哪个角落也不会有人惋惜,因为我已经很差了,既没能力管父母又没能成为对社会有用之人。
3.
“你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方林两只手交叉,放松的搁在桌子上。
“我不知道,反正没什么用。”
“你去帮我接一杯水。”他把交叉的手指分开,用一只手指了指在我后方的饮水机。
我站起来转身走向饮水机,从饮水机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一次性纸杯,打开阀门,接了满满一杯水,然后拿给方林。他接过水,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直到杯里的水一滴不剩。
“假设我坐着轮椅,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周围又没有人。如果你没有帮我接这杯水,那么将会有两种结果,一是几天后我会因为没水喝而渴死,二是我努力的够水,结果从轮椅摔下来磕到头,死亡。”
“为什么没有别人?”
“因为有了别人就不需要你了,反过来有了你就不需要别人了。一个人不是无时无刻都需要有用,现在我需要你,以后也有别人需要你,你和其他人一样。”
“死很容易,你可以轻易的控制自己的死亡,可人死了就真的没用了。”
其实我真的很怕死,不然我不会自己跑来看心理医生,温克说我不是真的抑郁,患病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有病的。
温克,你有病吗?你抑郁吗?”
“没有。”
“那你就是有病。”
他被我怼的无言,其实我是逗他的,我不会连累别人的。
4.
除了温克公司里的其他人谁也不知道我有抑郁症,我从没说过,表现的也尽量和平常人一样。
有一天芳草突然问我,“累吗?”
我有点疑惑,因为我一直都是比较清闲的,“还可以。”我有些僵硬地笑了笑。
“其实你可以试着放松自己。”
“我很放松阿,也不忙,拍拍照片就好了。”我故作轻松的答道。
“我是说你不用太刻意...”她想了想没往下说,我感觉到空气中满是不自在,我找了个借口赶快逃离了那里,直接去了方林那。
我和方林说了刚才发生的事,他说我的抑郁越来越严重,有时候不经意的就会暴露自己。我只是害怕他们知道后就不喜欢我了,我会遭人唾弃,我会被赶出去。
想着想着眼泪默默地从眼眶流出,流到嘴角,很咸,心脏特别疼,像被两只手撕扯一样。
方林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如果没有方林在,我想我会再一次尝试自杀。
那天晚上我想了一夜,第二天我决定辞职,我表示了对温克的遗憾,可温克说让我休息几天,之后随时回去上班,我很庆幸我能遇到他,还是在这样的状态下。
辞职的第三天,很久没有响过的手机铃声,响了,是芳草。
“苏苏姐,我们聊聊天吧,下午3点XX咖啡厅见。”电话里传来芳草清脆悦耳的声音。
“哦,好。”
“一定要来哦。”
“嗯,好。”
我准时赴约,芳草已经在等我了,看来她到的更早。
“苏苏姐,这里。”她冲我招了招手。
“抱歉,还是来的晚了些。”
“我也是刚到,是我来早了。”
“点了什么?”
“还没点,等你阿。”
我叫了服务生,随便点了杯咖啡,反正都是一个味儿,芳草点了杯奶茶。
“苏苏姐,你怎么突然辞职了,你不在,我特别失落。”
“呃...因为...”我想不出来什么好理由,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苏苏姐,我们都希望你能回来,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诧异的看着芳草,我仿佛被她完全看穿了,就像方林那样。
后来我重回公司,温克很高兴,还组织大家出去聚餐。其实大家很早就知道我的状况,芳草是学心理的,所以他们派芳草来探我的状况,本想让我放松下来,没想到我竟辞职了,他们只能又派芳草来劝我。
我想说,我真的很幸运,遇到方林,遇到温克,遇到芳草。
我甚至感谢我的抑郁症,是它让我遇到他们,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脱离抑郁症,我只知道我在试着一点一点的拉开厚厚的窗帘。
我有抑郁症,可我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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