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许话都抢到嘴边了,却发现无言以对,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
我能理解他维护叶绍华的殷殷之心,可当了二十多年刑警的他,稍微冷静些,都能分析出,不合理的,就是不合理。
天色渐沉,斜阳染红了水面,晚风阵阵,掠起愈发刺眼的波光。
老许手肘撑在护栏上,迎着醒神的江风,连着抽完了两根烟。
“也许,是有谁在帮他呢?”老许声音有些沙哑,也许是烟抽得太急的缘故。
他能这么问,至少说明,他已经分析过了。
从常理的角度,叶绍华几乎没有可能仅凭自己的力量,去获取到,江龙会老大李鸿的最高机密。
那可以说是李鸿的保命符,同时,也是催命符。他几乎绝无可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更何况,那晚,他仅仅只是刚打定注意,想着让叶绍华,慢慢开始触摸到他的毒品生意而已。
老许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那会是谁在帮他呢?那样的隐秘,又有谁能接触到呢?”我继续问道,同时,也是在捋顺自己的头绪。
“肯定是李鸿最信任的人。”老许也接上我的话茬。
“他的父母?”
“早几十年就过世了。”
“那是他的妻儿?”
“早十年前就定居海外了,再没回来过。”
“那还能有谁?”
我像是跟老许在对相声,你来我往,也没道出个所以然。
“我们还忘了一个人。”老许眼神一亮。
“谁?”
“唐苑香!”
这个名字一出口,不仅我不信,连老许自己,都跟半开玩笑的口吻。
不过,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是我跟老许这么久以来,探讨案子的惯用方法。
“如果真的是她,那她扮演的又会是个什么角色呢?”我顺势将话题引向更具冲击力的方向。
“她总不可能也是咱们的卧底吧。”老许声音宏亮,而又摇摇欲坠。
“如果是的话,用不着叶绍华,U盘早就到你们手上了。”我直接推翻这个假设。
“那她冲个啥呢?更何况,她怎么能知道叶绍华的身份呢?”老许用提问的方式,开始逐步地否定假设。
我无言以对,觉得这个讨论,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你失踪的这两天,江龙会内部发生剧变。”老许突然话锋一转。
“哦?老大刚死,就开始内讧?”我诧异道。
“据可靠线报,新上位的江龙会老大,指认李鸿毒品交易当晚,是谢坤发匿名短信给警方揭发的。”老许声音低沉。
我颇感惊讶,这案子真是悬念迭出,迷障重重。脑海里随之回想起叶绍华在厕所里的那一幕。
这么说,手机掉落的那一瞬间,叶绍华并没有按下短信发送键?
“他说是谢坤就是谢坤?有证据么?”我反问道。
“证据确凿,据说,是一段录像视频,里面谢坤亲口说的。”老许又是语出惊人。
我想象不到,谢坤会在怎样的情境下,才会傻到去说出他心里最大的秘密。
“谢坤傻了么?什么鬼视频?”我不可思议道。
“据线人说,那视频的内容,仅限江龙会内部高层才知道,涉及会内秘辛,绝不允许外传。而且谢坤从头到尾,没作任何辩驳,直接就躲起来了。算是亲自坐实了江龙会老大的指认。”老许侃侃道。
谢坤虽然我没了解过,但好歹是江龙会第二把交椅的人物,面对指控,话都不说一句就躲,那估计这视频是真的了。
“江龙会新任老大是谁啊?这么神通广大。”我不免好奇问道。
“是唐苑香。”老许声沉如铁,字字砸在我的心里。
“竟然是她?!”我脑海里被巨大的问号跟感叹号填满,膛目结舌。
“没错,就是她。”老许很肯定道。
“她凭什么啊。”我惊声道。
“就凭她是李鸿钦定的江龙会大嫂,而且还出面指认了谢坤,清除了江龙会的毒瘤,稳定了风雨飘摇的社团。李鸿的嫡系如今力挺她做江龙会老大的位置,谁敢说个不字?”老许平静道。
那个如画一般的女人,短短不到一年,竟然就经历了从千夫所指的小三,到江城最大黑帮老大的惊人转身。
我心中感慨万千,想起一句名言:不平凡的人,在哪都不会平凡。
“我越来越好奇,那段所谓的视频,到底是个什么内容。”我吁口气道。
“那就不得而知了,事情都是江龙会最高层定的,线人只能打听到这些。”老许遗憾道。
“U盘下落不明,为了警队卧底的安全,你们不是暂停了跟所有潜伏在江龙会的卧底的联系么?怎么还有线人敢出来传话?”我觉得自己问了个无关轻重的问题。
老许却是惨然一笑,道:“是线人主动联系的我们。”
“哦?”我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那说明,我们担心的事开始发生了。李鸿一死,江龙会高层估计就开始内部整顿,排查卧底。这个主动报信的线人,估计早就被发现,而且已经变节了。”老许声音有些苍老。
我想象得出,他内心中的焦急与无奈。
“那个线人传话的目的是什么呢?”我捕捉到关键点。
“呵呵。”老许苦笑道:“谢坤虽然躲了,但手上还有自己一帮死忠的人马,足矣跟唐苑香抗衡。现在江龙会三大头目,两个死了,一个在逃。唐苑香身家清白,名义上也只是接任江龙集团主席的位置,没什么可抓着不放的,反倒是谢坤,底子太浑,自然就成了咱们警方追查的方向,她这是要借咱们警方的手,扰乱谢坤的部署,然后自己再找机会,将谢坤彻底拿下。唐苑香,厉害啊。”
真是个思维缜密又可怕的女人啊,我心想。
“更厉害的是,她算准了咱们即便知道她的意图,也照样还是得跟着跑。谢坤是目前为止,仅有的线索了。”老许感叹道。
“谢坤现在躲在哪呢?”我问道。
“还没消息,他这么多年都是打理江龙会的娱乐产业,分布全省的地下赌场、娱乐会所、酒吧茶社,合法的、非法的,大的、小的,数之不尽。狡兔N个窟,真是不好查啊。”老许道。
“唐苑香这女人,估计就是想借你们警方的侦查力量,找到谢坤。”我不得不佩服唐苑香了,她在我心里,已经贴上城府极深的标签。
“可不就是嘛,头疼。”老许揉起太阳穴,苦笑道。
我看在眼里,也有些内疚,道:“唉,都怪我疏忽,早留意到叶绍华有所隐瞒,当晚就套出话的话,没准U盘的下落已经有眉目了。那样你们警方就占据主动权,霹雳行动,扫清黑恶势力。哪至于现在这么被动。”
老许闻言,忙朝我摇摇手,道:“诶,你这是什么话,我找你,也只是私人行为。咱们警队要是全都指着你的话,那才是可悲。归根结底,这本就是警方的份内事,求神问鬼,本就已经是极度非常规的手段。你能这么出力,还冒着风险,我才惭愧啊。”
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无须再妄自菲薄,前路崎岖,有内疚的劲儿,还不如卯足力前行。
“那就这样,你们警方要查谢坤,就只管去查。我就继续顺着自己怀疑的方向去查,等回到江城,先去叶绍华自杀的那栋别墅去看看。希望能发现点线索。”我说道。
“行,我有空的话,就陪你一起。”老许微笑道。
这两天死里逃生的波折,此刻我却再不感觉不到疲累,守在船头,凝神静思,下一步的打算。
看着日落西边,黑夜笼罩江水,远处灯光曳曳,终于又重新回到都市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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