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手

车手

1

小a又去和人飙车了。

回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路上只有依稀几个行人。偶尔有车在马路上飞驰。车头的光束从左到右迅速地扫过。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到家时，老a早已站在门口。一身的酒气，双手不住地颤抖，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

“你还有脸回来。”老a朝小a吼到。

小a躲到一边，眉头皱得厉害。右手紧紧攥着衣角。嘴唇紧咬，不肯回话。

“就你这破技术，还想当车手，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那也比你强。”

“你再说一遍”

“送外卖的。”

2

小a从小就喜欢赛车。只要听见发动机引擎的轰鸣声，就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说。

小a似乎天赋异禀。十八岁拿到了驾照。十九岁就在一次城市争霸赛中拔得头筹。得奖的那天晚上，老a喝地酩酊大醉。最后倒在桌上，指着桌上年代久远的车模说：“亏我把你养得那么好，你给我争点气。”

在小a的记忆里，那大概是唯一一次老a对他学车一事表示支持。如果算是的话。

其实一开始，老a对于小a练车一事只是表示反对。可是后来知道小a喜欢飙车后，态度就变得坚决起来。

家里不允许出现任何与赛车有关地书籍。

饭桌上，一但提及有关的话题，气氛立马变得微妙起来。

印象最深的一次，老a把家中唯一一辆摩托车砸的稀烂，然后拿着反光镜指着小a说：“我就是把它砸烂也不会留给你。”

每小时时速最快330公里，0-100的加速至少在3.9秒以内，后驱动力布置方式。像这种数据，大街上随便开来一辆跑车，小a都能轻松地念出来。可是老a永远也不会了解。在他的眼中，小a永远都是个只会飙野车的臭小子。

3

后来小a离家出走，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历经千辛万苦，受尽了白眼，终于加入了一个车队。

再后来，小a一路披荆斩棘，从各大联赛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

在赛后的采访环节，面对无数的摄像头，小a微笑着对记者说，他要感谢他父亲，正是因为他的极力地反对，自己才会有勇气迈出那最艰难的一步，现在，他成功了。是他的无情换来了自己的成功。

进入休赛期后的一天晚上，车队经理把小a约到江边，二人倚在栏杆上，静静地望着对面江边的流光溢彩。

良久之后，经理转头问小a：“多久没回去了。”

江中游轮发出悠长的鸣笛声。小a抽出一根烟，递给经理。经理挥挥手把烟推了回去。

“两年了吧。”小a把烟叼在嘴里点燃。猩红的烟头在黑暗中一亮一灭。

“还是回去看看吧。”经理拍了拍小a的肩膀。

“你觉得我会见他。”小a朝空中吐了一口白圈，笑到。

经理皱着眉头，把小a嘴里的烟夺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朝对岸望去，“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放下了。”

经理对小a有知遇之恩。在小a最困难的日子里，经理拯救了他。那天，小a去车队面试。经理在看过小a的资料后，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小a身边握着小a的手，说：“就是你了。”

小a一直都对经理很尊敬。没想到第一个劝自己回去的，竟然是他。

4

回家的路上，车窗外的白桦树，扛着锄头的农民，翠绿的稻田都迅速地一一倒退开去。小a坐在自己的跑车里思绪万千。

这几年偶尔和家中有过联系。一切还是老样子。

父亲还在美团送外卖。每天骑着一辆破旧的摩托车，整日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亲戚都劝他找个正经事做，家里也曾帮他找过其它工作，可都被拒绝了。为此母亲还和他吵了很多次。后来每次提及换工作，结果总是小a母亲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泪流满面。父亲则叼着烟，坐在他那辆破摩托前，一言不发。用抹布擦着后视镜，一遍又一遍。

父亲酗酒的毛病依旧没改。每次喝完酒总会把家里搞得一团糟。然后坐在地上，抱着书桌上的那个车模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听说他左腿的风湿愈加厉害了，骑车时总是给自己腿上绑上一个棉袋，可还是钻心地痛。许多年前落下的病根，没得治。

5

快到家时，小a看见父亲倚在门口光秃的白桦树下，披着个绿皮大衣，在深冬的寒风下瑟瑟发抖。寂寥的日光照射下，白发显得愈加明显。

看见小a下车后，老a迅速走上前去，身体颤颤巍巍的。然后重重地拍了下小a的肩膀。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却怕说错话，又咽了下去。

小a说：“妈还没回来了。”

“欸。”老a激动地回答到。

老a小心翼翼地走到跑车面前，轻轻地摸着小a的跑车。然后转身怯懦地对小a说：“我能开开吗？”

6

进车后，老a做到驾驶位上，调整好驾驶坐。熟练地绑好安全带。点火，踩离合器，挂一档。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这时经理给小a发了一条信息。小a看完后一时竟有些出神。

小a，原谅我，有些事情现在才告诉你。

我看人从没走眼过，自从我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笃信你会成为一个和你父亲一样优秀的车手。

对的，你没有看错，你的父亲年轻时是名车手。

那时你父亲出道及巅峰，一下就揽获了全国大大小小无数个冠军。

或许是少年太过得志，再加上俱乐部方面的一味纵容，才导致了那件悲剧的发生。

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放下了。

7

黄昏时分，老a把车停到了一条人烟稀疏的山道上。

下车后，老a坐在路边，望着山下的万家灯火，把一张陈旧的报纸递给了小a。

透着路灯发出昏黄的灯光，小a惊讶地发现报纸头版上，竟有父亲的照片。照片上的老a，身穿比赛服手握奖杯，意气风发。旁边一串文字赫赫在目：冠军车手飙车肇事，女友身亡！

天色逐渐暗下来，就连最后一缕余晖也消失在地平线上。黑暗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黑压压地涌来。公路的尽头，车灯照射出一团团黄色的光晕，在黑夜里缓慢地移动。四周静极了。只听得见风吹动山林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a望着老a腿上绑着的棉袋，久久地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