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夜

无双夜

One 夜与小新

傍晚时分，平坦的公路上一辆橙色的小汽车还在徐徐驰着，路两边是宽阔的草原，憨沉的牛羊在吃晚餐，健马仰着头，欣赏清绝的风景。远处高大山峦，脉络相连，一直延展到风也不知道的远方。

整日精力充沛的太阳将整条路烤得软软的，直到归山之际才降了火候，仿佛歉意般红着脸，递了些温柔的橙红的光指路，再唤来风，送些清凉补偿。

小新平躺在车后座上，身体占据全部座位，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假寐。

暮色四合，天光敛淡，吹进车肚里的风带了几分冷意，车子渐渐驶进一座山林，黯蓝的天空下看得见影影绰绰的树影，瘦骨嶙峋。

小新终于听见前座的父母开口说话。开车的父亲说离小镇还有七八十公里，可是远光灯似乎有点坏了，再赶路恐怕不安全。然后便听得母亲小声抱怨，这台老家伙都用了多少年了，你就是不肯换。父亲没有马上回，顿了顿然后说，我们在这山林找个地方搭帐篷，今晚就凑合着过吧，东西都是齐全的。

母亲又说了句什么，小新没听清，然后感觉车子很快转了方向，屁股下的路变得颠簸起来。

“太好了，看来已经有人在这儿露营过了，应该没问题的。”

约半个小时后车停了，小新刚爬起来，父亲已经开门下了车，插着腰蛮高兴的站在车前的一片空地上说道。惨白的车前灯照着空地上几个反光的空塑料瓶，以及五颜六色的垃圾袋。

母亲转头温柔地跟小新说，“小新你就待在车上吧，我跟你爸爸去搭帐篷，搭好了咱们就吃晚饭。”小新甜甜的说好，母亲笑了笑，随后也下了车，开始帮父亲一起搭帐篷。他们的交谈声絮絮的。

天空中只有疏淡的几颗星，漫不经心闪着光，小新趴在车窗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了主意，推门下车。

“爸爸妈妈，我去那边上个厕所。”小新跟正忙碌的父母这样说。

“去吧，小心点别走远，快点回来。”

“好。”答应着的时候小新已经转过身，一步一步慢慢往黑漆漆的树林里走，手里的电筒只够擦亮一小圈地方，但是她一点都不害怕，嘴角抹过一丝狡黠的笑。

她直直的往里走，身旁尽是高大又沉默的树木，四周静悄悄，只有偶尔几声虫鸣。没有月亮。

走了不知多久，小新觉得有些累了，找到一处裸露的树根坐下休息，灭了手电筒的光靠在树上，仰头看枝隙间的星子。

坐了一会儿小新抬腕按亮手表，看看时间，出来已经半个小时了。“还早，再往里走半小时的路差不多。”自顾自说着，小新拍拍屁股站起来，再次扭亮电筒，毫不犹豫的抬脚继续往森林深处走。

接下来的路有点难走，似乎无人踏足过，小新自己开辟道路，左弯右拐，百折不挠的向里走

到达了一块平坦的草地，中心一棵树，冠顶茂密的大树，在黑暗中的轮廓显得很和蔼。小新觉得差不多了，跑过去，躺下来，枕着树根安逸的叹了一口气。

“你在干嘛？”

小新正要闭眼舒舒服服的眯一会儿，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小新本来是不怕这森林的，但是这么晚了除了她怎么还会有别的人？小新的心跳突的急了起来，刚刚的声音似乎离她很近。

“这么晚还一个人往森林里跑，我以为你不怕呢。”语气里多了一丝调侃。

小新急忙站起来，不敢开口答话，拧亮电筒四处打量，想找到说话的是什么，听声音，似乎是个男孩？

“我在你上面。”

闻言小新急忙往上照，只见微弱的光圈中，一个男孩正坐在高高的树干上望着她，漆黑的瞳孔熠熠生辉，而且没有抬手遮挡直射的电光，似乎一点都不受影响。男孩在光晕中朝她笑了笑，然后一手撑树借力，动作利落的跳了下来。小新赶紧闭眼不敢看，那么高的树，这么跳下来怎么行！

“睁眼吧，没事的。”男孩平稳落地，负着双手走到小新跟前。

小新这才敢睁眼，眨巴着眼睛打量眼前的人——但似乎不像是人。看起来就很柔软的黑发，圆嘟嘟的小脸，皮肤瓷白，看起来很可爱；眼睛是小新从未见过的漂亮，像最明亮的黑曜石，闪着吸引的光，又像浩瀚而沉默的宇宙，吸纳一切。男孩穿着纯白的上衣，深黑的短裤，然后，光着脚？

“你是谁？”小新打着手电筒，认真的照着男孩的脸仔细研究。

“你不怕我就好，”男孩笑出洁白的牙齿和深深的酒窝，“我叫夜，这个夜晚的夜。”男孩说着转过头指了指深蓝的天空。

小新顺着男孩的手势看了看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又钻出许多星子，像终于睡醒了，惺忪的眨着眼。小新噘噘嘴收回视线追问，“什么意思？”哪有人名字是这样的。

“意思就是，我就是这个夜晚。”自称夜的男孩对着小新龇牙笑，希望她听得懂，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就像是精灵那一类的存在，你可以这么理解。”

“你是精灵！？”小新不可思议的捂住嘴。是真的么，怎么会呢，她竟然见到了精灵，还跟精灵说话了？

夜无奈的点点头，“算是。”

“那么……精灵都像你这么营养不良吗？”小新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夜的脸，凉凉的。虽然夜的脸看起来圆嘟嘟，露出衣服的手臂和小腿却很纤细。

夜以为小新还会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问题，没想到话题转的猝不及防。

“你……信了？”

小新使劲点头，“信呀。”然后转身回到老位置坐下，有理有据的分析，“首先你长得跟人有点不一样，人的眼睛没有你这个好看；其次，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下来完全没事，普通人怎么会有这么轻盈。”

“就凭这两点断定你会不会太任性了，我也可以是个好看的魔鬼呀。”

——“像我一样吗？”小新飞快的回，笑起来的眼睛亮晶晶的。夜显得有点惊讶，一时没回话。小新挠挠头，继续证明：“你不是。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我发现你在微微的发光呀，那种，那种……天使的羽毛的光，毛茸茸的，人怎么可能会这样，所以你说你是神仙我都信的。”

夜闻言不禁笑了，走过来挨着小新坐下，“哈哈太好了，很少有机会不用解释大半天就能跟人愉快的相处的。”

“故事里的精灵都是很善良的，那我可以捏捏你的脸吗？”

“啊！？”不等夜反应，小新已经迅速出手，捏住夜有点肉肉的两颊，拉出一个搞怪的表情。小新玩的十分高兴，哈哈大笑。见状夜也起了意，伸手去捏小新粉嫩的小脸，两人就这样幼稚的杠上了，终于在对视到对方的怪模样后齐齐大笑，小新更是夸张，松开手后笑得躺到了地上，笑得满地打滚。夜在一旁笑得无奈。

几分钟后，小新才揉着笑出的眼泪重新坐起身，转头看看夜，又转过头去看山下，那块突出的空地上有团微弱的光。

“小新？”

“咦？你知道我的名字？”

“人与我对视的时候，我可以看到最近在她身上发生的事，知道她的心情。”夜的声音变得像清泉，“其实我知道你的事，小新，我们对视第一眼的时候就看到了。”

“哦。精灵会的可真多。”小新闭口不谈夜口中所谓的“她的事”，最好不要跟她谈，不然她还会往森林里再走半个小时。

……

“你多大了？”夜竟然真的没再谈什么，突然问起她的年纪。

“十四。”父母分房睡快四年了，那是小新唯一一次起夜时才发现的。小新感觉这四年自己生长变得很慢，好像就是这个原因。

“那我十三，今晚我是十三岁的夜。我永远比你小一岁。”

“哈？为什么？”小新感到很新奇，仿佛夜的年龄是跟随自己的年龄定的，年龄这种随生命生长的属性，可以任意定义么。

“我永远比你小一岁，这样你就可以欺负我了。”

“噗嗤——”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小新不厚道的笑了，所以精灵是受虐狂吗？

夜被笑得有点脸红，装作无所谓的扬扬头。“会见到我的人，都是善良而柔软的，但是他们那时不开心。所以我的出现，就是让他们开心起来，并且以后也一直开心。”

小新止住了笑，认真的问他：“我是，善良而柔软的吗？”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坏，就像现在骗父母自己去上三分钟的厕所结果却走掉一个多小时一样，她知道他们此刻肯定非常非常着急，母亲急得会哭会生父亲的气，父亲急得会生自己的气，他们肯定在四处找她，说不定还会报警。只是很奇怪她没听到他们大声着急的呼喊她的名字，可能是确实她走得太远了吧。

可是她还不想回去，再让她待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她会回去，然后跟他们云淡风轻的说自己只是走得有点深，迷路了，没事，没事。

“夜从来不会撒谎，所以我不会撒谎的。”

小新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砸砸嘴，心想这半个小时怎么突然变得漫长了，是因为有夜在身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小新你知道彩虹吗？”夜突然歪着头凑上前来问她，眼睛里的星星倏而很闪亮。

小新伸出一根食指抵住夜的额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稍微推远点，夜怎么这么变幻莫测，有时像个沉静的好少年，有时又像个淘气孩子。“彩虹谁不知道。”小新完全表示了自己的嫌弃。

“那你见过吗？”

“没有，那种五颜六色混在一起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小新很是理直气壮。

“那，或许，你知道月虹吗？”

“月虹？”那是什么东西。

“哈哈你不知道，”夜眉眼弯弯的，笑声有丝得逞的爽朗，“那我带你去看吧。恰好今天月亮送了我一个。”夜站起身，望见天空补充了一句，“说不定是知道你会来所以特意准备的呢。”

小新习惯性的顺着夜的目光去看天空，天哪，好大的月亮，像夜的圆脸，却白的很清透，像圆玉盘盛清水，轻轻一碰就会漾出来几滴一样。还有漫天的星，嵌在梵高的深深深蓝天空里，拼命朝他俩眨眼睛，小新看出点挤眉弄眼的意味。

这都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夜你还会呼星唤月吗？月亮还会送你礼物吗？”小新满脸的惊奇与崇拜，夜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个，怎么说呢，更准确的说我们是老友，这千万年来，我们是相随相伴的。”

千万年哪。小新在心中暗暗诧异，掰上脚趾都没法计算的时间，难怪夜说他只有今晚是十三岁的夜。脸色却装作很不在意，故意调侃他：“夜你好老呀。”

意识到自己不经意流露的岁月感，夜矫饰的咳了两声，反而显得更老成了。

小新装没看见，径直迈步，“走吧，你不是说带我去看月虹吗，在白日出现的彩虹可是转瞬即逝的，去晚了月虹也没了怎么办。”

“这边啊！”

“哦。”

小新快走两步赶上夜的步伐，一伸手勾住夜的肩膀，圈出一副好兄弟的模样。夜的身高也与今晚十三岁的他相称，比小新还矮一点。

“干嘛呀真的要欺负我啊，我开玩笑的行不行，要不我换个三十岁的样子重新来过？”

“哈哈别想，是你说一开始就准备给我欺负的！”小新愉悦的架着夜坚决一起走。

……

想必，夜也是孤单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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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o 月虹与星空

路上，银色微透暖黄的月光遍布，涂满整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路，像给火腿涂上了一层薄薄的冻奶油，很好吃的样子。路旁及膝的青草茫茫一片，与树林相接的暗处仿见萤火点点飞舞。夜不说话，世界安静的像默片，世界都睡了，夜却醒着。

小新这才想起手电筒没关，再耗下去等会儿没法照亮回去的路了，急忙熄灭。夜看着小新的动作，看着小新手里的手电，轻轻的叹了口气，几不可闻。小新还是听到了，回过头的时候看见夜沉静如深海的眼睛浮出一丝情绪，但很快又潜了下去——那是……留恋？

“你，喜欢这个手电吗？”小新小心的将手电举到夜的跟前，很普通的野外手电，纯黑色的，那倒是跟夜很相衬。

夜看着小新的样子笑了，摇摇头。他知道小新是需要手电的，如果自己要她还是会给，不过那个有点心疼的表情，真是很可爱呢。

小新咬咬牙，继续说：“如果你喜欢的话我送给你，等会儿我回去的时候你叫你的月亮朋友送我就行。”月亮虽然可以照亮，但是照不进浓密的树林里，回去的路果然不简单的么。但是夜刚刚的眼神真是，让人觉得心在嘎嘣嘎嘣的碎掉呢，所以相比之下，当然心更重要。她想收回之前的想法，夜沉静的时候，并不是个好少年，而是让人心疼的坏孩子。

夜继续摇头，无奈的笑了笑，“好吧其实，我喜欢的是那束光。”

“光？”光。小新顿醒悟，夜原来很喜欢光吗，是因为他的世界与白昼永远对立，所以永远看不见最直白最纯粹最灿烂若芒刺的光，所以他最开始与她直射的电光对视，都舍不得移开眼吗？那夜的喜欢，真是有点飞蛾扑火的惨烈。

“嗯，我虽然有月光，有星光，可是她们总是太温柔，温柔太久了，也会觉得乏味。她们不能让我感到真实。你这束光，至少很强烈。只是维持不了多久。”

小新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憋了好久才说了句，“小声点，你不怕月亮她们听见吗。”说着还神神秘秘的指了指天空，像做贼一般。

夜忍不住又笑了，仰头看了看天空，说好。然后拉起小新的手快步走，“快点别磨蹭了，月亮要是生气了说不定还会收回送我们的礼物呢。”

但实际没走出多远，一条小溪便出现在眼前了。

月光如水，水如月光，森林孕育的溪水，清澈的“清”仿佛都被植入了青色的“青”，清中渗出生命力。月光下的水波粼粼，遇石的水被撞得泼撒出去，像海里大鱼跃出海面时立鳍上洒出水珠。溪水还在泠泠的唱歌。

虽然非常好看，可是就没看到夜所说的月虹。

“夜，月虹在哪儿呀？”

“你等等，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收的礼物，让我找找。”夜边说边绕着小溪打圈圈，踩着突出的石头四处蹦跶，样子很有些搞笑，小新忍不住笑夜的样子好傻。

夜不理会她的笑，彼时已经站在了对岸的溪边，插着腰，光着的同样纤细的脚在青青的草地上一寸寸挪移，像是迈克尔杰克逊舞的初学者。小新笑得更大声了，咯咯的和着溪水鸣声更加欢快。

“好了小新，你过来。”夜朝她招手。

“好~”小新故意拖长了音，一个“好”字上满载着她的笑音，两步一蹦跶的跑过去，夜在那边叫她小心点，本来找到月虹的喜悦被小新收敛不住的笑声逗得很无奈，只得好气又好笑的抿抿嘴。然后伸手将小新接过来。

“你站这里，再过来一点……看！”夜兴冲冲的把小新拉到自己“测量”好的位置上，指着一处水流急越的地方叫小新看。那儿，在不停被扬到空中的细密水珠中，小新确凿看到了，彩虹。

小小的半个弧圆，颜色很齐全，赤橙黄绿，青蓝紫，却很脱俗，大概是月光的清冷照拂。白日里所见的彩虹没有这么齐全的，因为太亮的缘故，太弱的色相看不见。这月虹，是要漂亮许多，如名字一般。尤其在这黑暗的夜里，美丽非凡，并且稀有，不是人人可得见的。她其实见过彩虹，她原是以为那些鲜艳的颜色混杂得很难看，现在才知它也是可以好看的，再配着那清清水声，像在观看一出绝美歌舞剧。

“喂，夜，月虹可真好看。”小新看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跟夜说话：“我不是安慰你，你要是只看过月虹，那白日里的彩虹你就不必看了，没这个好看。

“是吗？”夜笑，笑得却是漫不经心，即便如此，他还是想亲眼见见啊。可惜，他就是那人们常说的天注定，天注定他是不能见的。谁让他是夜。

“嗯嗯，”小新机敏的发现自己似乎又说错话了，赶紧转移，“月虹看过啦，走累了，我们去那边躺着看星星吧。”然后便拉着夜躺倒了草地上，小新舒舒服服的摆了个大字。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谢谢月亮送我礼物，这样有来有往，以后有机会再送我一个。”小新在眼前用手指作望远镜将月亮圈在中心。

夜枕着手臂也看月亮，无声的笑，“你道谢可以，可是不会再有机会送你月虹了，人与我们相遇，一生只有一次。”

小新听了急得翻起身来瞪夜，“啊！你们怎么这么小气！”夜笑笑不说话，小新只好重新躺回去，学夜将手臂枕在脑后，再去看那星空。漫天的星子，捧着圆月一闪一闪，透过这块星空，仿佛能窥见宇宙。还从来没见过如此漂亮的星空，小新想，不过是真的没见过，还是如今气净心空所引发的呢？

小新不由得想起那首《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小新慢慢唱起来，轻轻地，带着轻轻的鼻音，歌声很安稳，夜也慢慢加入进来，认真的合唱这首歌。

唱罢，良久，沉默。

夜以为小新已经睡着了，周围有清风的声音，还有浅浅虫鸣。却突然听见她问：“你孤独吗，夜。”

“……嗯……偶尔吧。多数时候有你们会出现陪我，你看月亮也对我很好，时常赠我月虹，还带来星空。山林，还有动物们，都对我很好，猫头鹰不睡觉陪我唱歌。”顿了顿夜继续说：“我有时孤独，但我很知足。”

小新转头去看夜，他的脸依然圆嘟嘟，皮肤薄如蝉翼，瞳孔深不见底，他说他是不会撒谎的夜，那么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吧，不然若是个慌，那实情多悲怆。就当他只是偶尔孤单的夜，比很多人要好。

“小新，你为什么叫小新呢，因为蜡笔小新？”夜才想起来似的突然问她。

“你还知道蜡笔小新？精灵也看电视吗？”

夜噗嗤笑出声，“这个保密，你猜猜吧。我反正觉得你叫小新，跟蜡笔小新总有点关系，你的父母希望你像他一样快乐得不像话？”

小新不置可否，“四年之前的时间过得太快乐所以没来得及问，如今又太不快乐没了追问的兴致。”

……

“小新啊，那么，我与你谈谈你的事吧。”夜翻过身，看着小新的眼睛直说。

小新瞥他一眼，重重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她早有预感夜迟早会跟她说一说这些，从一开始。这大概，就是夜出现的原因，也是夜存在的意义。

“小新，玩够了的话，这次回去就直说吧，跟父母说清楚。”夜说着复又趴在草坪上，将下巴枕在交错的手臂上。“实在太久了，你，还有你的爸爸妈妈，都耗得太久了，这样会很累。明明你们在各自的世界里，都还年轻着。如果可以，不要伤害自己所爱的人。”夜的声音变成了真正的夜。

小新静静的听着，想着许多不着边际的事。最后的最后，只轻轻的“嗯”了一声。她知道了。这是最后一次。

“我送你个礼物吧小新。”夜坐起身来。

“嗯，什么礼物？”小新重新雀跃起来，精灵诶，想必是出手不凡，会不会是什么长生不老药之类的……

“呐，”小新感觉手臂一凉，“星云手链，别想了，除了好看没别的用。”

小新抬手凑到眼前细看，是很漂亮的玉石一般的物饰，花色复杂，有着不规则的边角，却很光滑和气，贴在脉搏上凉凉的跳动。“星云手链？是什么做的？是每个遇见你的人都有份吗？”

夜耐心解答：“山林里下落的陨石，无事时我便去打磨出来的。至于送人，我想起来就送，我心情好就送，”夜露出虎牙，“我身上正好带着就送。”

小新对前一句话感到新奇满意，第二句便是无语了。“我出来没带东西，嗯……”“小新翻翻找找，还是只有手表和手电，手电夜不要，“要不，这手表送你吧，夜晚也看得见时间的，嗯，我总得有个往吧。”

夜还是笑着拒绝，“我不用看时间的，太阳归山入海之后，便是我的时间了，而破晓之际，我的时间，就被截止。”

“那……好。”小新认真看看夜的眼，不再说什么。复又躺下去，抬手对着月亮，借光再仔仔细细看那串手链。人类对夜有些误会，小新想，夜不只是黑暗，夜也可以是包容，是温柔，是心照不宣的理解，朦胧的启示，是新起点，是，一切。其实很多人都赖以夜的保护，才能继续走下去啊……

小新的胳膊渐渐沉了下去，眼皮跟着沉了，不知不觉睡着了。

“小新。”夜盘坐在地，以一种与世隔绝的姿态，他的眼里星星点点，望着小新熟睡的脸。“再见了，小新，希望你以后都能开心。”夜说完，抬头去看星空，月亮也在看他。每一次的孤寂都是相似的，可每次的疼又都是新的。

岁月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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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re 得于失与失于得

“小新，该起床了小新。”

小新于朦胧中渐次听清声音，有人在叫她吗。感觉到眼皮上有光的重量，不同于月光的清清软软安然，而是一种充满力量涌动的光。

挣扎了几次，小新艰难的睁开眼，眼前是母亲同岁月一样平和的脸，帐篷外面，父亲在伸懒腰。

父亲脚下，清晨阳光刺出如嫩草尖一样的芒，小新瞬间失神，夜和夜到哪儿去了？

“醒了吗小新，昨晚睡得好吗，没被蚊子咬到吧，我给你涂了驱蚊水不知道效果好不好。”妈妈温柔的开口，小新收回视线去看她。

这是？——一丛火花在小新脑中刺啦炸开，意识醒来，小新赶紧抬手看手腕……然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还好，星云手链还在，那就证明，昨晚的一切不只是一个梦。

母亲察觉了她的动作，也看那串手链，然后笑着说，真好看。

小新自顾自点点头，“嗯，一个特别的朋友的礼物。”然后她想起昨晚，她是怎么回来的呢？只记得最后，与夜一起在草地上看星星，聊着很多莫名的东西，再后来，她似乎就睡着了……

“妈妈，昨晚……”

“还说呢，”妈妈嗔怪的样子好像旧照上的少女，“你昨晚把我和你爸爸吓狠了，出去上厕所回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怎么喊你也不答应，我们都准备去山上寻你了，结果发现你竟然在车里睡着了……”“你妈妈都急哭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帐篷外听见的父亲搭腔。

他俩的表情在这个早晨都异常生动，是实打实的担心，小新知道，其实一如往常。然后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笑。

她差点忘了夜是一个会很多的精灵了，那么她猜，从她上山那一刻起，夜就知道了吧，安排好了一场真假难辨的“魔术”，然后在那棵树上静静的等着她。一如他已经等待过的无数段岁月。

夜啊夜。

“收拾一下先吃早饭吧，昨晚你一点东西都没吃，早饿了吧。”

不饿，一点都不饿，大概，夜昨晚用很多东西喂饱了她吧，圆嘟嘟的脸，幻梦的月虹，星空下的夜的如泉的声音，她很满足，满足得想再睡一觉。

小新这样想着，揉揉眼起身，爬出帐篷，看了看山头熹微的朝日，心想，夜，此刻你在哪里呢。下一次，你又将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陪伴另一个我呢。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一家三口坐在餐布上吃早餐，小新慢慢咀嚼嘴里的三明治，斜眼去看手上的星云手链，下了决心。

“爸爸妈妈，我有话想跟你们说。”她抬眼，看着眼前两个慈眉善目的亲人，弯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