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雅和妈妈

妈妈，永远是女儿最亲的人。女儿，永远是妈妈最贴心的小棉袄。

这是北雅和妈妈的故事。慢慢人生路，几多风雨，她们依偎着。

那些年，北雅在外读书，妈妈一个人在老家。北雅每次回家见到妈妈，那经历岁月留下刻痕的脸上，虽然笑着，却总是隐藏着疲惫和惆怅。北雅那会儿也还没学会笑，更不懂教妈妈笑。她会做的只是陪着妈妈痛苦，和她一起压抑着，用自己的方式抗争着。

很幸运地在毕业之前，北雅结识了爱笑爱吃的女孩水晶。水晶是一所研究院派到北雅母校学习一年专业课的科研人员，小小年纪，却是院里的重点培养对象。邻铺读MBA的姐姐毕业，水晶就被分到了北雅的寝室，她喜欢上北雅的单纯。

两个女孩总是一起吃饭，一起打球，一起逛街买一些女孩子们喜欢的东西。每到周末，水晶还会喊上自己的大男友和男友的同事们带着北雅一道去研究院的羽毛球俱乐部打球。打完球，出了汗，大家聚到水晶男友家涮着火锅。在热气腾腾的香辣里，吸溜吸溜地享受着最美少年时。

因为北雅常常迟到，总是被水晶男友戏称为“小磨叽”。小磨叽就这么被叫响，里面承载了朋友对北雅地纵容。北雅跟着爱笑的水晶学会了笑，这一笑，还真的就笑来了北雅姑娘迟到的青春，她变得神采飞扬。

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北雅的家乡却有另外一句话：父母在哪里，家在哪。

北雅毕业后，水晶帮衬着，在公主坟翠微路一带电子工业部很清静的家属楼租了水晶老师两居室的房子。北雅把生着病的妈妈从老家接到了自己的城市，过上了有妈妈有家的生活。

妈妈到的那天，正好是周六。妈妈看到了水晶，看到了北雅的开心笑容，那一刻的妈妈的又舒心又怅惘。

那时的北雅妈妈，刚熬过最辛苦的时期。十几年如一日的奔劳，又在老家受了叔伯婶们的委屈，积怨成疾，连走路都要北雅扶着。北雅时常偷偷地看着妈妈蹒跚的背影，心里念着：“这不到五十岁的人，看起来却像花甲老人，我得想办法让你变年轻，妈妈。”

日子不算富裕，甚至还有些紧，生活里却充满了温馨和暖意。每个黎明前，清晨还未到。天色在墨黑里逐渐变亮，北雅扶着妈妈，由五楼下来。从翠微路口走到301医院。那是一段直直的路，在长安街沿线上，往返有一万多步。从最初的扶着妈妈，两个人一起走，到后来妈妈倒着走，北雅慢跑跟着妈妈。风儿吹过，细雨绵绵，生活却在暖阳里。

晨练完，回到家，吃过早点，六点半左右北雅便乘地铁到公司，愉快地忙碌一整个的白天。晚上再避开高峰期回到家，就可以吃到妈妈早就做好罩在桌上的饭菜。那菜总是带着家乡味儿，北雅每每馋得吃了还想再吃。

“妈，我的腰已经二尺了！”

“不粗，老家谁的腰还没个两尺！”

这么一说一闹，北雅笑了，满世界都在笑，妈妈也学会了。这世界还有比妈妈会笑了再美好的事情吗？

小区旁边到玉渊潭公园的路间，有个菜市场，在桥的下面，天热时背阴，天冷时躲风。卖菜的不多，买菜的也不多。平时妈妈一个人去逛，总是能买回可心的蔬菜和水果。周末，北雅便和妈妈一道，会买些平时不大吃的鱼肉。餐桌上的荤腥，让生活也有了味道。

吃的香起来，便琢磨着穿得也要美起来。翠微路上有个商场，商场的服装价位并不低，每个周末母女二人会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一起逛商场。出门前，妈妈自己就会找出最时髦的衣服，穿到身上。北雅坏笑着，妈妈也跟着笑：“这样咱娘俩逛时，那些姑娘就不会懒洋洋地不给你妈我拿衣服了。”

“不行，我要笑一会儿，妈那个啥，你观察太仔细啦。”北雅说着便牵起妈妈的手，两个人下了楼。

衣服价格不便宜，却也可以消费得起。看着好的，价格也合适，买来穿在身上。这次给妈妈买，下次给北雅自己买。即便不买时，饱饱眼福也足够妈妈快活。

北雅工作很努力，也很得心应手，晋职和加薪都很顺利。工作简单，生活也很简单，简单而美好。

有妈妈在，生活里多了烟火味儿，硬邦邦的城市高楼里有了唠叨和牵挂，却也会遇到算计，就像妈妈后来说：“活这一辈子，谁还没遇到几次算计？”

按惯例，每个周末，北雅都要做一次菜，无论好不好吃，母女二人说好了，都要假装香香地吃下去。

这个周末的中午，北雅做好了饭菜，正好到玉渊潭公园里听免费健康课的妈妈回来。吃过饭，妈妈监督北雅刷洗完，说起了她的健康课。

“她们这周是讲的怎样护住气血，我正需要着呢，我的气血总是不足。就去听听，叫我花钱，我不花就是。”

“好呀，要是感觉确实有效，真想买，你就把他们的宣传册给我拿回来看看，咱们再决定，也不在这一两天嘛。”北雅知道妈妈还是被忽悠了，不想搅乱妈妈的兴致惹她不开心，随口说道。

“我不带钱，不花钱。”妈妈信誓旦旦地。

下午北雅在睡觉，还没到晚饭时间妈妈已经回来：“明儿个要带我们出去玩儿，包了一辆大巴车。那小伙子对人挺好的，很关心我，给我讲解他们出的保健药，我听着挺有道理，我没买。上次就出去玩儿了，很多人都花钱办了会员，买了药，有老两口一次就花了五万多呢。我跟小伙子说了，我没钱，那小伙子善解人意，他说没关系，还是可以一起玩儿的。你看看，我把资料拿回来了。”

北雅笑着接过资料很仔细地看完一遍：“妈，咱不在他们那里买，你看大厦六层也有卖的，咋们自己买，到大厦去买，先买两盒看看有没有效。”

第二天，北雅和妈妈去了商场六层，买下了两盒，足够吃一周的。从此以后的两年时间，妈妈并没在提供免费健康课的小伙子那里花钱，却吃了两年的保健药。她暗里把小伙子的名号报给了大厦，以为北雅不知。

“这吃了就觉得身体有了劲儿，幸亏那时吃了两年的气血药。”妈妈后来走在街上，偶尔被走在身后的人误以为三十几岁时，就会合不拢嘴地冲着北雅笑。

“妈，你别邪乎。你的病不是它治好的，它就是有保健作用。你别忘了，我们可是每周都去医院呢。”

北雅每周请一次假，为给妈妈挂上那位老专家的号，经常在凌晨去医院排队。有时赶不上，就会花高价买个号。

“多亏那个药。”关于是不是药的原因，二人已争论多次，最终北雅败北，同意是因为吃了药。

妈妈听了那两年的课，倒真迷上了保健。小区附近有一家中医理疗院，那儿的姑娘盯上了北雅妈妈。经不住妈妈的软磨硬泡，终于一段时间以后北雅在妈妈的央求下，给她办了这家理疗院的VIP。每周一次的针灸和熏香按摩，姑娘们“阿姨，阿姨”地喊着，妈妈心花怒放。

“不过，你那时也确实年轻漂亮了。”北雅转着眼珠儿逗妈妈。

“唉，那不是花了我女儿好几万呢？”妈妈又惋惜又有些开心。

在北雅妈妈卡里还剩六千元时，她住进了医院。一个月以后出院，理疗院已经倒闭，老板也不知去向。

北雅妈妈此后的生活却一帆风顺，有闲情，有朋友。十几年的风雨，得见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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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的初夏，临姚城里阳光三里小区的一户人家，门廊干净、整洁，客厅阳台盛开着两盆非洲铁海棠。温热的阳光下，一盆肥肥厚厚的芦荟，一株爬墙的绿萝，就再也没有什么装饰物了。

一对母女，妈妈额前碎发有些泛白，却依旧烫了个挺时髦的黄色大卷，扎成弯弯的短马尾，跟在女儿身后。女儿也梳了个马尾，却是又高又长还黑黑的，黑得带光，走在前面。

母女二人在房间里，安静地拌着嘴。

“你看看，这里都没擦干净，这炒菜的勺沿儿上有一个菜叶还粘着呢。“妈妈在女儿身后跟着来到厨房，指着灶台和炒勺唠叨着。

“妈妈～～妈妈～～”女儿一回身，拉长着声音撒着娇，喊着。女儿和妈妈都笑了。妈妈笑的是女儿做得不好还不想被说，女儿笑妈妈永远停不下来的挑剔和唠叨。

这是北雅生病后刚刚好转时，在临姚市东城区红枫路和妈妈一起生活，经常出现的一幕。

妈妈笑着唠叨，北雅则撒着娇，不想听，有时干脆就双手捂上耳朵逗着妈妈。最后总是北雅和妈妈两个人哈哈大笑，握手言和。

两年以前，一直很娴静温和的北雅秉性大变，突然地就病了。像换了一个人，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时常地就像动物似的咆哮着。那年春节前，北雅去机场附近的表哥家，疯疯癫癫的，硬是把表哥吓住。

北雅走后，表哥急急地给姨母打电话：“老姨，你来看看吧，北雅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有些不正常，挺瘆人的。”

北雅的妈妈再一次来到这个曾经治好自己的城市，依然是去了301医院，这次是她带着女儿检查身体。

看到医院给出的结果，妈妈才知，北雅几个月前和一个朋友爬山，滑了下去，碰着了头部，儿时潜藏的怪病被诱发出来，不知不觉地人就变了样。

“你这身体就是短时间不好，咱也不急。妈做不了别的，做得了你的后盾，每个月的退休金总是可以有最基本的保障。”母女两个一道吃着简单的饭菜，北雅妈安慰着自己的女儿。

“我知呀，谢谢妈，有妈真好。”

“小王呢？”

“他，已经分了。”北雅低下头，男朋友在她变得很奇怪后，第二天就提出了分手。

“都怪妈妈没想过给你做体检，你这都是小时候的病根儿。回家后，就先在你表姐的店里帮忙吧。”

“妈，看你说的，这可不怪你，我已经长大了，这原本就是我自己造成的事情。再说，那时在农村，谁还会想到检查身体。都是我自己，不珍惜，我以后会注意的。只是，我以前说过的带你踏遍五湖四海，暂时不能了。”北雅遗憾地看着妈妈，笑着。

“太困了，我要睡会儿，妈。”深夜，在回临姚的火车上，北雅偎在妈妈身旁。

北雅和妈妈回到了老家临姚。临姚有座不知名的山，北雅每日爬山修养了一段时间，气色好起来，便在表姐的快餐店做了一个小小的店长。

从清晨忙到深夜，北雅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怀念过去的时光。从和妈妈租住的房子走到姐姐的店，起早贪黑的做着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风雨过后，生活的点滴里，依然有暖阳。

自小离家，别去经年，再回故里。

人生前后，恍如隔世。来来往往，人潮人海。没有了许多人，许多事，始终有一个妈。

2018年5月，是北雅妈妈人生中第一次过母亲节，饭桌上她对着妈妈甜甜地笑着：“母亲节快乐。”

“这母亲节过阴历还是阳历？”

“是阳历，妈。这是从洋人那传过来的，每年五月的第二个周日。”

“我们就假装过过，高兴高兴，又不是咱自己的节日。”妈妈逗她。

北雅在2018年底养好病后，又离开了临姚，离开了妈妈。

她带走了妈妈的鼓励和牵挂。

                  北雅口述，细雪如烟执笔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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