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8期“憾”专题活动。
人生只要努力过，就没有遗憾。
一 高考后回家
风里来雨里去，山里农村的孩子不像城里孩子有父母或者老师的陪伴，彭鹏他们这些孩子们经过三天七门高考，回到学校收起书本回家。
回到家里，妈妈正在大门口的麦田里割麦子。彭鹏拿起镰刀就去地里帮忙，远远的就叫了一声“妈。”
妈妈看见他回家，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说：“就剩这块地的麦子没有收，你草帽都没有带，这么热，你回家做饭去吧。”停了一下，妈妈还是没忍住：“你考得咋样？题都会不会？”
“一般般。”彭鹏感觉考得还是可以的，题都做完了，但是对不对也没绝对的把握。预估一下可以上500分，应该有希望上大学吧，但是不能给父母太大希望，万一考不上，失望会更伤心。彭鹏转过身，对妈妈说：“您回家去做饭吧，我割完这块地的麦子就回。我爸呢？”
“你爸啊，他去隔壁村里的红砖厂烧窑去了。”妈妈笑着说。家里三个孩子都上学，缺钱，好不容易托人找了一份烧砖窑的事，这样彭鹏要是考上大学，再找亲戚借一点，凑凑应该可以上学。
因为彭鹏回家，妈妈拿出存了很久的鸡蛋，家里养了三只鸡，鸡蛋除了家里有人过生日吃两个，平时一个也舍不得吃，都是存够二三十个拿到镇上卖钱的。妈妈又在地里摘了辣椒和茄子，回家煮了一锅红薯，蒸了一小碗米饭，辣椒炒蛋，炒茄子。
彭鹏割完地里的麦子，挑了两捆回家，放在院子里的平地上。中午爸爸和弟弟们没有回家吃饭，他拿出一个碗分了一半菜留给晚上回家的弟弟们吃，开心的和妈妈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饭桌上，他说：“妈妈，这几天我加油帮忙把地里的活做完了，我要出去打工。”
“咋了？”刚回家就要出门，妈妈有几分不舍。
“我有个同学的舅舅在城里做包工头，在建筑工地上做事管吃管住还可以挣学费呢，我早给他说好了的。”想到找到这份差事，彭鹏平时可是没少花功夫帮那个同学讲题，才有这个机会，彭鹏一脸的兴奋。
“要去明天就去吧，答应了就赶紧去，不能耽误别人的事。”妈妈也开心起来，其实彭鹏知道妈妈也是担心去晚了，别人不要人了，现在在外面找份事多难啊。
“等成绩出来了，我回来。”彭鹏赶紧吃了饭，又和妈妈去地里。妈妈捆麦子，彭鹏挑麦子回家，麦子挑回来都晒在院子了，明天妈妈就可以打麦子了。
晚上爸爸和弟弟们都回来了，一起开开信息吃完饭，彭鹏正准备给弟弟们讲作业。妈妈过来对彭鹏说：“去房间谈点事。”
彭鹏跟着妈妈走进房间，爸爸也正坐在床沿边，有点严肃的样子。彭鹏心里有点紧张，什么事不能当着弟弟们说呢？
“你先坐下。”爸爸指着床旁边的一个板凳对彭鹏说。妈妈静静的站在旁边，带着笑意的脸和爸爸严肃的样子令彭鹏有点困惑。
“是这样，就是隔壁村的你张叔，他是我小学的同学，你见过的，你小时候我们也带你去他家玩，他来过我家好几次。我们两个一直走得近，我们家三个儿子，他们家是三个姑娘。我们一直说要做亲家，他家大姑娘比你小一岁，长得也好，人也勤快——”爸爸絮絮叨叨的说着。
“那不行，我还要上学呢，我们也没那个意思。”彭鹏知道父母想说啥了，立马打断爸爸的话。
“什么不行？你们小的时候我们就给你们定下来娃娃亲，我们都请人看过你们的生辰八字，很合适。秀英姑娘也中意你，不管你上不上大学，先订婚，你都十八岁了，也该考虑了。”爸爸不容置疑的说，“先订婚了你再出去打工，要不，你哪里也别去，跟我去砖厂干活，砖厂现在也要人。”
“啥时代了？还包办婚姻啊？我又和她不熟。”彭鹏一肚子的火。
“不急，不急，现在又不是结婚，我们两家知根知底，人家姑娘好，不嫌弃我家穷，也不要彩礼，你们订婚了互相处着。考上大学的话，大学毕业了再结婚也不迟，人家也愿意等你。”妈妈眼睛都笑成一条缝，看来他们都很满意，早就想好了。可彭鹏不愿意，不愿意就这样这样被相亲被捆绑了。
“爸爸妈妈，我的婚姻大事让我自己做主，好不好？我不需要你们给我盖房子，我以后娶媳妇也不需要你们想办法凑彩礼。我也不需要她等我，这样耽误人家也不好。”彭鹏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考虑婚姻大事，但他不是一个没出息的人，他相信他可以拥有不一样的人生。他不是放养的孩子，不会“长大结婚生娃放羊。”他一定要走出去。
“你爸爸现在做事的砖厂就是他们家的，你是不知道他们家的人都很能干，很有眼光。”妈妈直接打开窗户说亮话，“你明天见一下，见了你就会喜欢，他们一家人为人也好实在。”
“是啊，你们见一见，见了才知道我们也是为你好。哪里找到这么合适的？你别上了几天学就要翘辫子了。”爸爸接上了话，“明天你和我去砖厂。”爸爸看了一眼妈妈，“别和他啰嗦，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说完话，爸爸走了出去。
“你看，你现在两个弟弟上初中了，你上大学的话，我们学费都交不起，大学在外面还要吃的和住的钱，我们哪负担得起啊。再说还不是要给你们互相了解的机会。”妈妈耐心的开导他，彭鹏望着妈妈憔悴的脸上，已经有了皱纹，还有，还有，妈妈鬓角什么时候有了白发？在昏暗的灯下那么惹眼，彭鹏心软了，退一步海阔天空，那明天见面，但绝对不订婚，这是底线。
见了就去打工，以后学费生活费自己赚钱，不能再依靠父母了。还有两个弟弟的也喜欢上学，他们的成绩也不错，我是老大，我要做一个像样的老大，彭鹏有自己的主意。
第二天一早，孝顺彭鹏还是跟着父亲去了一趟砖厂，因为来的匆忙，没有提前说，张叔和秀英去亲戚家吃酒席了，不在砖厂。暗自庆幸的彭鹏赶紧溜走，去城里找同学，去工地上打工，每天可以赚一元八角，比爸爸还多三角钱。
希望的绿芽终会长大
二 打工
来到城里，彭鹏找到邮局给同学张新打了一个电话。张新家就在县城，一会就到到邮局门口接上彭鹏，去了他家。
张新是家里的独生子，在民政局家属楼上住，三室两厅的住房宽敞明亮。彭鹏有点局促不安，看看自己不太干净的衣裤，还有一双黑黑的白球鞋，感觉无处落脚。
张新大方不拘小节，知道彭鹏家境贫寒，早准备好了，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八成新的衣裤，还有一双大半新的运动鞋，递给彭鹏。说：“没事，我们是兄弟嘛，你去洗澡换衣服，我妈妈晚上回来做饭迟，明天带你去工地，已经说好了。”
张新妈妈回来看到彭鹏穿着张新的衣服，笑着说，“你穿着刚好，我还担心不合适呢。”她早听张新说过这个山区孩子，勤奋上进，成绩还好，一直也支持张新和彭鹏多来往。
张新妈妈炒了辣椒肉丝，松仁玉米，宫爆鸡丁，素炒菜心，炖了一个排骨冬瓜汤，招呼张新彭鹏吃饭。看着桌上的菜，彭鹏有些呆，好几个菜都没见过。张新妈妈给彭鹏递过筷子说，“彭同学，你随便吃一点，今天上班忙晚上下班晚了，没有出去买菜。”这还是随便做了一点菜？彭鹏在心里惊叹了。晚上张新爸爸没有回来，他是一位领导，下乡检查去了。
“我也是农村出来的，中专录取到了师范学校，本来要分到乡下小学做老师的。因为后面参加县里的作文竞赛和演讲比赛获了几个奖，正好民政局需要就留在了县城。”张新妈妈聊起了她的事，顺便鼓励彭鹏，“我们农村出来的孩子，能吃苦求上进，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
第二天，彭鹏去了工地，张新舅舅也是农村出来的人，安排他筛沙子。支起一个大大的筛子，一铁锹一铁锹的沙子扬起，透过筛子落在另一边就是细细的沙子，可以混合水泥泥墙。中午和晚上是去一个两百多人的大食堂吃饭，饭菜比家里的好多了，干活的时候彭鹏一刻也不敢放松，担心干少了干慢了被人瞧不起。到晚上的时候，两只手都有了大大的水泡，生疼生疼。他没有吭一声，也没和人提起。
晚上他跟着工友去了临时工棚，迎面而来的热气令他有点头蒙蒙的。临时工棚里有一个铁架床上，工友睡着下铺，铺着棉絮和床单。工棚是简易板房，热的像一个火炉房。彭鹏没有带行李，工友陪他出去找了一个纸箱子拆了铺上，彭鹏问了一下洗澡，工友指了指外面不远的水龙头，那里一群大小伙子，老少爷们都拿着毛巾站在水龙头旁洗头，洗澡。
彭鹏开始了他的打工之旅，他想这是暂时的，他一定要去上大学。将来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办公楼里工作，就像爸爸说的那样“风吹不着，雨淋不着。”
月底分数出来，“湖北省1990年录取分数线文科445分，理科为542分。”
彭鹏以八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班主任给他带口信，告诉他可以上大专，学费高一些。或者回学校复读，因为成绩还行，学校可以免一部分学杂费。
他欲哭无泪，回了一趟家。妈妈面色苍白躺在床上，大弟弟告诉他，妈妈已经病了好一阵了，腹部疼，村里的赤脚医生给了几片止痛药，吃了也不顶事，建议去镇上或城里医院检查。
他拿出工地刚借的工钱递给妈妈，“妈妈，明天我们去镇上医院看看。”
他不敢告诉妈妈，他没有考上大学。
知道分数出来消息的爸爸回来了，他泪眼朦胧的告诉爸爸，他上不了大学了，他没有考上。也说了班主任的口信，爸爸叹了一口气，告诉他还有第三条路：“你可以上大学，你和秀英订婚，他们家早说好了，可以支持你上大学，上大专也行，学费生活费她们家都可以掏。”
彭鹏没有回话，低着头，无声的泪水一滴滴落在上衣和裤子上。“哭什么，没出息的样子。”爸爸有些恼火，“你已经上初中，上高中了，就是不上大学也比村子里的很多娃幸福了。没上学的，只上了小学的那么多人在地里干活，出去打工，不都是好好的吗？”
彭鹏前一阵已经留心打听了，张叔的女儿——秀英长相甜美，人也聪明勤快。那时张叔在外做生意折腾，也没赚上钱。她只是上了小学，就回家帮家里干活了。后面张叔生意赚钱了，才回家办了一个砖厂。可能是遗憾姑娘没有多上几年学吧，这才特别支持彭鹏上学，秀英也想找个文化人。
“会读a o e,阿哦额，不懂ABC。”彭鹏嘴里念叨着，抬头看到爸爸那双瞪着的大眼睛。彭鹏也睁着一双特像爸爸的那双大眼睛，“不，我不上学了，我去打工。”
“你要气死我。”爸爸恨铁不成钢。
“我明天带妈妈去看病，看了送妈妈回来，我还是去打工。”彭鹏扭头就走去睡觉。
彭鹏带着妈妈看病，检查了是胆囊炎，陪着妈妈打点滴，拿了一些药。他和妈妈说：“爸爸说的对，我们村那么多没有上初中，上高中的人都出去打工赚钱。我都是上过高中的人了，我出去打工不会差。大弟弟和小弟弟好好上学，以后我们家还是可以出大学生的，妈妈，您养好身体，对我，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你想好了吗？”妈妈再一次问他，“秀英真是一个好姑娘。”妈妈忍不住又叹气。
“想好了。”彭鹏语气淡定从容，“不要耽误了秀英，您回去对张叔他们说，我最近5年都不会考虑婚事，我要去外面打工。”
“你想好了，就去打你的工吧，我可以自己回家。”打了3瓶点滴，妈妈气色好像好了很多，她提着5服中药回家，彭鹏回到了工地。
一个月后，包工头——张新的舅舅王强，看彭鹏没有辞工，没有打算去上大学，心里不免替这个孩子惋惜。张新已经去上一所大专院校了。他琢磨着，怎么帮这个做事勤快踏实的孩子一把。
房产公司董事长过来检查工作，所有的包工头项目组开会。会后，王强落在最后面，和董事长搭话。告诉董事长，工地上有一个男孩，十八岁，今年考大学差八分上本科线，做事认真踏实，是一个好苗子，在工地上搬砖，有点浪费，有没有别的活可以用他？
听到这个事，董事长眼睛一亮，好啊。明天让他去资料室报道。
追求梦想，不留遗憾
彭鹏去了资料室，勤快聪明的他，干劲十足。再后来，预算室需要人，去了预算室。董事长用心考核后，和彭鹏签了合同，送他上了武汉建筑学院学习，公司承担所有的学杂费和生活费，寒暑假彭鹏回公司上班。学成归来必须在公司工作5年，月薪和同行业同岗位员工一样，奖金另算。
学成归来的彭鹏，在董事长集团公司30个预算员里面是最年轻，预算最准确，做事最有魄力的一位预算员资料员兼工程师，有一级预算师和建造师的本本。
八年后他离开公司去了北京一家公司，据说他现在是年薪百万的项目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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