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人在北塘

内蒙人在北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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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多年前，一群內蒙人到天津北塘修铁路，风一样地来了，云一样地走了。我是亲历者，至今记忆犹新。

那是1973年，国家为扩大塘沽港吞吐能力，组织了建设北环铁路大会战。呼铁局一支300多人的桥涵施工队南下参战。当时我是被选调到呼铁局不久的天津知青，在这个队当木工。

我们承担的是一座中桥和几个大小涵洞的施工任务，工地距北塘火车站大约8里多地。我去的那天刚下过雨，道路泥泞，脚下沾着两个大泥坨艰难步行到了工地。放眼这个地方，沼泽遍布、荒草萋萋。

刚从条件艰苦的集二线撤下来的内蒙人没觉得环境有多糟糕，安营扎寨摆开了战场，连踢带打一路凯歌。

然而，木工班的内蒙人却很不走运。先是丰镇籍的张木工被轰炸机似的蚊子叮咬得疯疯癫癫了。班里几位丰镇老乡送他去天津铁路医院就医，不料被一位二百五大夫误诊为精神病。可怜张木工发着高烧就被送进精神病院。等确诊患了脑膜炎再送到传染病医院时 ，张木工已经奄奄一息了，丰镇老乡们哭成了一堆。张木工病愈后，人半傻了。

张木工刚出院，包头籍的老班长又胃穿孔大出血紧急送医，捡回了一条老命。一位天津口音的大夫说：“再晚送来一会儿就嗝屁了。”

说来无奈，当时工地的粮食供应80%是棒子面。原就有胃溃疡的老班长啃着窝头就突然胃出血了，最终被切掉半个胃。

老班长术后还在休养，另一位丰镇籍的赵木工一路哇、哇惨叫着被从北塘工地送到天津铁路医院。赵木工在操作小圆盘电锯时，传动皮带脱落，没断电就蹬住皮带往皮带轮上套，结果皮带套上了，小腿也被送上锯口，小腿骨生生被一截二了，只有腿肚子连接着。开放性骨折的赵木工接骨后，因为一条腿的腿骨短了一锯口，从此走路踮脚了。

这些伤病员在天津住院期间，都是我全程陪护。因为发生了张木工反复转院贻误治疗，差点儿客死他乡的事，单位领导认为是语言沟通不畅所致，就派我这个天津人既当陪护又当“翻译”。例如被锯断腿的丰镇籍赵木工方言口语浓重，大夫问他接骨后伤口有嘛感觉？赵木工说：“嘛不见咋地回事啦，那个段就激高高哩！”

说得大夫大眼瞪小眼。我就“翻译”：“他说，不知道嘛原因，感觉伤口总是一跳一跳的。”

最终，离乡背井的内蒙人克服伤病袭扰，在北塘苦干一年多，较早地完成了施工任务。在呼铁局“大部队”北撤时，我们木工班还被指挥部留下，帮助参加会战的石家庄铁路工程队制作桥涵模板，是呼铁局最后撤离北塘的一拨人马。

当我们木工班的內蒙人也都踏上了回乡的路，却不知已经半傻的张木工、少了半个胃的老班长，还有走路踮脚的赵木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