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眼

天空之眼

很多年以后，一位诗人指着我的树干：“看，那些象不象天空之眼？”。

于是，那帮叽叽喳喳的人们口口相传。我有了一个诗意的名字—天空之眼。

其实我还有一个平凡的名字—枫树。

我是这大山深处一棵普通的枫树。春天吐出绿叶，夏天枝繁叶茂。秋天如绚烂的红云。冬天光秃着枝桠。在大山深处生生不息。

大山里各种虫鸣鸟叫、飞禽走兽。各种树木草被、流水清泉。青山迤逦，蓝天碧水。

这片土地是我们的家园。我们彼此和诣默契地生息繁衍。我以为我的家园可以一直这么太平。

我知道这帮拿着斧头的人类。我看过他们小时候在我周围狩猎、釆药、捕鱼、爬树、游水。我的家是他们小时候的乐园。如今，他们大了。他们全副武装来到我的家园。

轰隆隆他们砍倒了一棵树。那棵树曾在阳光下的风里用枝条向我表达善意。我们会在风里摇动我们的枝桠，用风中婆婆的树叶交谈。我们彼此不能靠近，却又相互了解彼此的思想。

如今他躺在地上，风再吹不动细长的枝桠，而随着抖动的枝桠。叶子发出轻轻地哔响。我看到人们把他扛在肩上，拖出了大山。

不断有树木轰隆隆倒在我的身旁。那些熟悉的相伴巳久的邻居们一个个倒下在我的身旁。

我听到他们被砍时的呻吟，倒下时的叹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我被诗人称做天空之眼的树干上酷似人类的眼睛，没有眼泪，却充满悲伤。

在离我最近的一棵树倒下后，我闭上了眼睛。我知道我也会发出呻吟，再最后一次发出一声叹息。

可是人们站在我的面前没有举起斧头。一个孩子摸了摸我树干上酷似人类的眼睛。是我的悲伤太过明显了吗？他们竟靠着我坐下休息。

一个领头的人揩揩因过度砍伐而流下的汗水。向那片砍倒树木的土地比划：“这一片田地可以产出很多粮食。”

我悲哀地看着曾经的山林被开辟成被大山包围的田地。

不久来了几个城里的孩子。我的边上建起的知青点就是他们的家。

自从我之前的邻居被砍伐。这几个活泼朝气的年轻人就成了我的邻居。

我看着他们刚来时的热情。他们要建设新农村。种植这片砍伐林木之后形成的田地。

他们每天起早贪黑跟着真正会种地的人下地，学种地的本领。艰苦劳作的生活一点点磨掉城里学生娃的娇骄之气。

会有某个孩子因劳作之苦在下工之余，偷偷抱着我哭鼻子。会对着我树干上的眼睛说心里话。

会收到家信时靠着我，仔细拆开信封叠好，拿出信纸看家人的写的话。于是我能看到他们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同学朋友字里行间的关切、担心、挂念、想念。

有时候看着那些殷殷的:话，总会觉得湿了眼睛。虽然我的天空之眼永远不会有眼泪。

他们写回信时也会靠着我，拿着纸笔斟字酌句。不能让远方的亲人太牵挂啊。报喜不报忧。比如学会了耕田，得到了表扬。空气很好。自然风光优美。同伴们在一起共同进步。

那些劳作的辛苦，生活的单调尽量不提。

也有爱看书的孩子。靠着我，对着绵延的大山吟出一首首凝结人类智慧精华的词句。每到这时候我会尽量让风穿过我的枝条，浸凉那孩子因劳作而汗透的后襟。

我每天目睹这些孩子生活起居。渐渐了解每一个人的脾性。

闷头干活的张、喜欢看书的陈、总是想家抱着我哭鼻子的王。可他们全都是年轻的、朝气的。休息时间也会嬉戏打闹。

看着年气朝气的他们，会在这片被砍伐后变成田地的忧伤里挣脱出一会，融入他们年轻的热情。

可是他们一个个陆续走了。

特别想家的王，家里想办法让他回家返城了。

喜欢看书的陈，参加高考考上大学了。

闷声干活的张，随政策和大批知青一起返城了。

热闹得知青点小屋一点点空寂下来。偶尔山里深处跑来几只野猪来这里觅食休息。鸟儿们喜欢栖息在久未住人倒塌的断壁上。不知名的野草从各个缝隙里疯长出来。

知青点破败了，那些曾经是茂密森林的田地孤寂地躺在那里。我的天空之眼无比落寞起来。

我想念我的老邻居，也想念那几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可是他们都不在了。我还要用我的天空之眼落寞地数着时光。

大山里的日子总是很慢。我不知面对这块沉寂的田地多少年。某一天，我又看到了大批人类。我感到一丝颤栗。这片大山里躺着的田地边，只有我孤伶伶地站立。

我的天空之眼里满是恐惧。我想到树木倒下时，那些呻吟和叹息。

可是那些人类只是抚了抚我的身驱。看着我的天空之眼里的落寞和寂寥的田地轻声叹息。

人们扛进很多树苗，种在我身边，直蔓越过那片寂寥的田地。我的周边又成了一片林子。我的新邻居在风中用摇动的枝桠彼此致意。

我的天空之眼充满喜悦。仿若看到我那些还没有倒下前的老邻居。

枝头又开始有鸟叫，草间有虫鸣。各种植被树木拚命吸收阳光雨露，生机盎然。又有了清泉流水，草长莺飞。

我的天空之眼喜悦地看着这片新生的林子，一点点变回以前的家园。

那天又来了几个人类。几个喜欢写作的女子和一位诗人。他们惊奇地看着我树干上酷似人类的眼睛。诗人说这是天空之眼。其中一个扎着小辫穿黄衣服的女子仰面静静看着我的天空之眼，轻轻说：“你一定望尽了这方土地的沧海桑田。”

她转身的时候，没看到我眼神的静默和认同。

“听说这下面蕴藏了金矿。”

“不要去开采啊，这么美丽的生态环境。”

“开采了，这片生态全毁了。”

“不会。我们不会开采的。我们已经准备对这片生态环境进行全方位保护。”

随着人走远，声音越来越远。

他们不知，我的天空之眼里此刻正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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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戒365极限挑战写作训练第34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