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出差回来,把换下的脏衣服放进洗衣娄。他打开冰箱见里面空空荡荡,连个鸡蛋也不剩,而柜子里的方便面倒是吃干净了。林白无奈,又换上衣服去了超市。
李笙磬下班回来,打开门就闻见屋里飘着鸡汤香味,心里一暖。林白出差几天,她整颗心空荡荡的,深深的思念都流淌在薄凉如水的夜,空落落的夜。
林白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一眼就看到李笙磬好像又瘦一圈,脸色蜡黄蜡黄的,有些心疼。
“一个人在家也要给自己做顿饭吃啊,天天吃泡面怎么有营养?”
“我自己做的饭不爱吃。”李笙磬真想直接扑过去,扑到林白怀里,紧紧抱着他,闻闻他身上那股让她觉得安心的味道,告诉他这几天她有多想他。只是李笙磬实在做不到,做不到像别人家老婆那样跟老公撒娇,诉说浓浓思念之情。
李笙磬直接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林白拿回来的脏衣服。她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句,问问林白出差怎么样,也没有发现他拿勺子那只手腕,缠着绷带。
林白见李笙磬无动于衷,心里凉了半截,他大概又用热脸贴了她冷屁股。林白不止一次怀疑,李笙磬当年到底为了什么嫁给他,她到底爱不爱他?他们都已经生活这么些年,他竟还要纠结这个!
李笙磬搓洗林白换下的衬衫,袖口撕开一个口子,殷在上面的污渍都硬了,怎么搓也搓不掉。李笙磬立时升腾起一股愠怒,完全忘记她浓浓的思念,没好气的冲厨房忙活的林白大喊:“我说过多少次,衣服仔细点穿,这不全废了吗?你知道这件衬衫多少钱吗?”
林白听见李笙磬喊他,急忙关了抽油烟机,连勺子都没来得及放就跑出来。没想到又对上她那张冷脸,和无休无止的指责。
林白双颊上的肌肉抖了抖,失望和怒火终于攒到顶点,再也忍不下去,哐一声摔了手中的勺子。
带着火气的李笙磬被突如其来的脆响吓一跳,她看到地上一分为二的勺子和勺把,还有被磕掉一块的地砖,火气直冲脑门:“你摔什么摔?”
林白涨红着脸,瞪着血红的眼冲李笙磬喊:“你天天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欠你吗?我对你不好吗?”
“你发什么神经?”林白声大,李笙磬非得比他声更大。
“是我发神经还是你发神经?”林白脾气上来,再也忍不住。长久以来压在他心里的话彻底冲出胸膛,“你每天摆一副冷脸给我看,三句话说不到就发脾气,我怎么了你了?你关心过我吗?心疼过我吗?衬衫破了你心疼,衬衫重要还是我重要?”
林白喉结动了动,吞了口唾沫才慢慢冷静下来。竟有些梗咽:“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李笙磬面对林白声声质问,心里的委屈翻江倒海:“我怎么对你了?他们就是这么对我的!”强忍的眼泪也跟着汹涌而出。
李笙磬一句,他们就是这么对我的,像一记重拳打在林白心上。他愣在原地,哑然地看着李笙磬,红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屋里静得可怕,鸡汤还煨在锅里,咕嘟咕嘟叫唤着。林白终于说出心里话,李笙磬也说出了她心里的话。
林白心里所有的纠结和疑问,还有在这段婚姻里的委屈,都在顷刻烟消云散。他这些年因为李笙磬对他毫无关心和温情可言,更因为她说话太冷太伤人。他们大大小小吵了无数架,最严重的一次吵到分居三个月之久。
而这一刻,他彻底原谅了李笙磬,也不在怀疑她对他的爱。
林白默默捡起摔成两半的勺子,转身回到厨房。李笙磬胡乱抹了把泪,也不管没洗完的衣服,径自回到卧室生闷气。
李笙磬蜷缩在床上,被子盖的再紧还是觉得冷,从心底冷到脚底,冷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悲伤像汹涌喷发的火山再次淹没了她。她不能不承认,她和林白的婚姻也已经一片狼藉。
一片狼藉的亲情,一片狼藉的婚姻,一片狼藉的人生……李笙磬心头被委屈攻占,她不敢哭出声,只能隐忍着掉泪。她不是不敢,是不能哭出声来,从前到现在,她所有的情绪都要压着,从不曾释放过。
李笙磬陷在坏情绪里无法自拔,觉得小腹也跟着隐隐的疼,她也顾不上。
人之所以成为最高级的物种,是因为人有思维,会思考,会分析,也会自救。李笙磬就想啊,她到底是如何把日子过成这样的?是因为她脾气太差,还是因为她性格太倔,总要和林白争个高低,也不会跟他说一句软话?
难道他们真的要这样吵吵吵,吵一辈子?她不想要这样的婚姻,分毫不差的复制老头和老太太的婚姻。
老头冷漠,脾气也犟,从来不知冷知热。李笙磬记得老太太生病,无论多严重,老头都无动于衷,都是老太太自己强撑着去卫生所打针拿药。
老太太这辈子都在没有温情的婚姻里苦熬,他们常常吵架,为了钱吵,为了姑妈吵,为了赡养老人吵,吵遍了生活的一地鸡毛。然后,老太太对李笙磬也再没有耐心和爱,非打即骂。
李笙磬根本就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多淘气,她究竟闯过什么祸?只记得老太太的打和骂,她咬牙切齿地抽出一根院子里的篱笆,狠狠抽在李笙磬身上,边抽边问:你还敢不敢了?你还敢不敢了?
李笙磬到现在还记得,老太太瞪她的样子,那样狰狞。她也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曾被母爱那种伟大的感情关怀过,或者被母亲的温暖拥抱过。她只记得挨过的打和幼小心灵遭受的骂,然后在心底滋生出的那种恨,让她整个人,整颗心都在成长中弯曲了。
难道她没有母爱吗?难道母爱不伟大吗?难道老太太是个恶母亲吗?自然不是!老太太高龄生了李笙磬,因为她是女孩,并不受老李家人待见,连累老太太也不受待见。
李笙磬生在寒冬腊月,屋子透风又没有暖气,北方的冬很冷很冷。她刚出生六天就患了肺炎,住进医院。本来贫穷的家庭因为李笙磬这场病又花去不少钱,欠下不少债,连累老太太连月子都没坐,在寒冬腊月来来回回往返医院和家之间,落下一身月子病。
这不是爱吗?老太太不止一次跟李笙磬说过,所以李笙磬对老太太,对他们是愧疚的。以至于她过早懂事,从不敢给她们添麻烦,也从来报喜不报忧。再到后来,她也习惯孤独,然后冷漠的和老头一个模子刻出来。
李笙磬是从什么时候和老头疏离的?又是从什么时候跟老太太疏离的?他们是至亲的一家人,却从来没有交过心,也从来没有表达过爱。
所以,她和林白现在是最亲近的夫妻。他们也没有交过心,她也没有跟他表达过爱!
她爱林白吗?她当年是为什么嫁给林白?是因为林白在她走投无路时恰巧出现,给了她一记温暖?一锅暖了她一生的鸡汤?
而又为何她每次面对林白都张不开嘴,伸不出手,说出口的所有话全都是反的。她也更不可能对林白服软,就像老太太打她时问她,你错了吗?她也从来没有认过。
她多么渴望老太太当时再狠狠心,打死她算了!
人为什么就记不住好的事情,反而忘不了不好的事情呢?李笙磬扪心自问,她真的要如此过一生?
过了好一会,林白开门进来,压在她身上拽她被子:“吃饭吧。”
李笙磬一张嘴只剩梗咽:“我不想吃。”
“人家回来就给你炜汤,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好歹给个面子吗?”林白伸手擦她脸上的泪,李笙磬这才看到他手腕上的纱布。
“你手怎么了?让人打了?”李笙磬一惊,只是说出的话还是冷的。她也才反应过来,衬衫袖口上黑色污渍竟都是血迹。
“你才让人打了。”林白撇了李笙磬一眼,“你老公为了谈业务,陪客户骑摩托车。我技高一筹,车轮打滑,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帅气的甩尾,人和车都拱进了绿化带。又一个帅气的POSS,胳膊压在车头下,才万绿丛中一点红,可惜撕了我媳妇心爱的白衬衫。”
“我心爱的哪里是衬衫。”李笙磬破涕为笑,心里却是又难过又后怕,“胳膊没压断吧?”
“男人吗,谁不挂点彩,都是皮外伤。”林白大刺刺道,“老公带伤给你做饭,赏个脸吃点?”
“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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