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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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唉城坐落在一片贫瘠的土地上。

人们的口头禅是“唉……”，他们就是古老的唉氏一族。

唉心做生意又失败了，连家里最后一个鸡蛋也赔给人家了。

他坐在街头号啕大哭，过往的族人，一个个的“唉……”一声就走了。见此场景，他闭上眼，躺在地上抽噎。

秋风瑟瑟，一片树叶落在他脸上。

……

“唉……族长，唉唉城经历了上万年都没繁荣起来，我们……改姓吧！唉姓不吉利！”唉心此时胡子拉碴，双目无神。

“啪……”族长打了唉心一巴掌，满脸痛惜失望。

“唉……你混蛋，唉姓是世界上最吉利的姓，我们要以唉姓为荣，它让我们生息繁衍了上万年。”族长指着他怒吼，身体微微颤抖，“我上任族长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跟我提过要改姓。你再提这件事，我就下令逐你出城。”

“族长，我……”唉心害怕极了，他从未离开过唉唉城。

“唉……闭嘴，说话前要先说姓氏，时时刻刻铭记于心。”族长连忙打断他，厉声呵斥，“你犯了族规，得去唉唉山种一颗树。”

唉心顿时泪流满面:“唉……族长，唉唉山连草都长不出，怎么种树？”

“唉……你难道想出城吗？”族长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他，质问道。

……

唉心在唉唉山种了第一颗树，然后美滋滋地进入了梦乡。他梦见他在唉唉山种的树不仅枝繁叶茂，还长出了……金果子。咬一口，牙都是疼的……

醒后，唉心立志要在唉唉山种一颗树，说不定真长得出“金果子”，以后他就是唉唉城首富。

倏然，他发现今天种的树不知何时枯萎了，干巴巴的。如果现在有根火柴，一点就燃了。

更为重要的是……他带的干粮不见了！他可是去祠堂门口领了三份救济粮，大大的三份！这座山上难不成还有老鼠？

他匆匆下山，不知从哪窜出来的老头和他撞到了一起，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唉……老人家，你怎么了？”唉心急忙伸手去扶，却被他用力打开了。

“唉……我……我怎么了，你看不见吗？”

“唉……老人家，我背你去药铺吧。”

老头斩钉截铁道:“唉……不去！”

“唉……我送你回家吧。”

老头扭头冷哼一声，抬了抬下巴，眸中的窃喜一闪而过。

唉心神色很是尴尬，眉头深深地拧着。

空气静默。

片刻后，老头带着哭腔说:“唉……我真是个苦的人啊！临了临了还不能享清福……我不活了……不活了……”

闻言，唉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唉……老人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不要想不开，我身无分文，但我愿意尽人尽力伺候您……”

“唉……好，我不死了。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给你一次机会。”老头猛地坐起来，眉开眼笑。

“唉……以后我是你爹！”

“唉……爹！”唉心眼眶泛红，他自幼就没了父母。没想到他居然还……赚到了！

老头陡然躺在地上，四仰八叉:“唉……我好疼呀！哪哪都疼……”

……

烈日炎炎，唉唉山山脚，唉心卖力地扇着扇子，额头上热汗涔涔。

老头咂巴咂巴嘴，舔舔手，笑眯眯道:“唉……儿子啊，你扇扇子的技术真是太差了。下河去给我抓几条鱼吧！才领这么点干粮，我都没尝出味。”

“唉……爹，你已经吃了三大份了，别吃了，撑死了还怎么享清福。”唉心劝道，“我一天才吃三份。”

其实他是旱鸭子，下不了河，也不会钓鱼。

“唉……对，我要留着命享清褔。鱼就待会再抓吧！”老头坚定地点点头。

“唉……儿子，听说你要改姓，不如跟爹姓吧！我会拿你当亲儿子看的。”老头试探道。

唉心毫不犹豫道:“唉……没有……绝对没有，我对我们唉氏一族忠心耿耿。山河可鉴，日月可表，天地可证，岁月可明。”

“唉……我还想着把我的家业传给你……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信。”老头苦着脸，连连叹气。

“唉……爹，我错了，我一定改过自新。”唉心举起手，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后我就跟你姓，你放心，我一定将你的家业发扬光大。”

老头伸手摸了摸唉心的头，嘿嘿一笑，眼眸中泛着泪光:“真是好孩子，老头子我姓‘山’，金山银山的‘山’，以后你就叫‘山心’吧！”

他终于……有子送终了！

唉心诧异道:“唉……爹，我们都姓‘唉’，不可更改，你说笑的吧。”

“我怎么会记错，偷偷告诉你，我是不小心流落到这里的。”老头四处瞅瞅，凑过来，小声道。

“啊？”唉心愕然。

“这就对了，不要一天到晚唉唉唉……”

“唉……爹，改姓会被逐出唉唉城的。”唉心无奈道。

“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好稀罕的，外面可繁华可好玩了……你都已经答应我了，难道还想反悔？”老头面露怒色。

“唉……”

“不要再唉了，你改姓我保你财源滚滚来。”老头神色不耐地打断他。

唉心看了眼唉唉山，面无表情道:“只要我种活一颗树，我就改姓跟你走。”

“如果你反悔怎么办？”老头嘴角微微上扬。

唉心与老头四目相对:“如若反悔，我就撑死自己。”

忽然，老头激动地站起来，指着唉唉山，兴奋道:“儿子，你看，小树苗长大了！还结果了！我的姓是不是特别吉利！”

唉心无法置信，使劲揉了揉双眼，倏地狂奔过去。

小树苗不到一日就长大了，还结出了金果子。他抱着金果子又哭又笑，咬了一遍又一遍。他种了大半年的树，有时也会泄气地想:就种一辈子树吧！

它没有虫子，没有裂痕，不像一颗树……

……

唉心在唉唉山种活了上万年来的第一颗树，他要出城闯荡，全族人都来送他。

……

“儿子，我饿了。”

“儿子，给我捶捶背。”

“儿子，我们去钓鱼吧！……”

……

老头给了唉心很多金子，唉心的生意越做越大，大家都叫他“山老板”。

唉唉山的那颗树再也没有结出过金果子。

唉唉城开始繁荣发展……

……

溪水潺潺的山脚下。

“儿子，偷偷告诉你哦！其实我是‘山神’，是我在唉唉山偷吃了你的干粮……我孤独了上亿年，唯一的心愿就是像凡人一样有子送终。”

柳树下烤鱼的香味飘散，老头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