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战斗过的地方,从此欲壑难平。”
看得懂、咽得下这句很黄很黄的话, 你再看这个故事。未满18岁,请自行绕开。
每年这个季节,多情的沙尘暴都会从遥远的内蒙蹿来博爱帝都的人民。那年春天,沙尘暴突如其来,裹走了王小纯的白色耳机和绿色蚕丝围巾。
王小纯呆呆站在天桥上,看着耳机坠落在路过的公交车身上,丝巾飞向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丝毫没有下去捡起的欲望。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解放。
风吹散她的长发,沙尘暴趁机而入。
王小纯嚼了几口沙尘,咯吱咯吱的声响让她莫名心安。
耳机没了,音乐没了,虚幻没了,是时候听听真实的声音了。
我们不都酱紫嘛?吃吃土,才知道清清肺啊。
接到王小纯的紧急电话,我从远郊打车直奔过来。那是我打过最久最贵的出租。
当我赶到玉渊潭附近那家私立医院,护士已经开始催王小纯进手术室了。
“你确定不通知马君君吗?”
王小纯有气无力地点了一下头,看着她惨白惨白的脸,我没再多说什么。
我以男友的身份签了名字,王小纯就那么惨白惨白着进了手术室。
而我除了完成签字功能,别无他用。
这时候的王小纯,需要的是一个老铁的姐妹,握着她的手,陪她进手术室,陪她说说窝心的扎心的话,喂她一块金帝巧克力。
可是她没有这样的姐妹。
十年来,她把所有心力全用在马君君身上。曾经的好姐妹们纷纷失去联络,她愿赌服输。
她一直以为,认真爱一个人的样子,一定很美。尽管马君君说,这很蠢,很变态。
我把虚弱的王小纯送回家,并信守承诺,对马君君只字不提。
当我去沃尔玛给她采购一堆东西回来,发现马君君已经在家了。
而王小纯则在洗水槽那里狠劲儿地打肥皂,狠劲儿地揉搓床单。
马君君去厕所撒尿,背对着她搭讪:“为什么不用洗衣机啊?”
王小纯不理他,继续使劲儿搓洗。 马君君撒完尿,悻悻然嘟囔了句:“真够闲的。”
然后去卧室换出门衣服。
王小纯把水管放大,眼泪终于止不住哗哗流下。
我心疼地压着嗓子:“你还要不要身体了啊?”
王小纯抹了把泪,洗了洗脸,继续狠劲儿地搓洗那床单。
马君君换好衣服出来,给我递了根烟,闲扯了几句,见王小纯还一副一小时也收拾不完的样子,就打开电脑,打起了游戏。
我偷偷尽了一点功能,给王小纯泡了一杯红糖姜水。
王小纯手洗完床单,缓慢地在阳台晾晒,耐心地用夹子夹好。好像那床单多金贵多金贵似的。
因为床单是我跟她去采购的,所以我知道它的价格其实很亲民。
它只是在王小纯心目中很珍贵罢了。
那是她终于“拿下”马君君、终于和他一起同居的纪念品。
当时朋友乔迁其实流行送四件套的,我要送,王小纯说:“那你付款就可以了。”
她带着出嫁的心情挑选了半天,幸福的模样让我恨不得抽她一耳光。明明就特么是倒贴啊!
陪她逛了半天,她给我的打赏就是一碗吃不饱的桂林米粉。女人见色忘友的时候,就是这么可气。
玫瑰色的床单在风中无辜起舞。
我不知道静静伫立的王小纯是不是像我一样想起了它的来历,以及那些满是欢声笑语的没心没肺的日子。
我们三个人终于出门吃了最后一顿团圆饭。 我以敲诈马君君的名义,点了很多王小纯爱吃的菜。
期间,马君君出去接了几次电话,王小纯一个劲儿地吃东西,我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
“要不要告诉他啊?”我再次征求王小纯的意见。
“不要!”王小纯回答地很坚决,“我明天就回家了。”
那时马君君终于混进了一家体制内单位,虽然属于编外,但他很重视这次翻身的机会。 所以,在他接完第三个电话,说要先离开去单位加班的时候,我不疑有他。
我也以为王小纯只是要回老家养身子,就陪她去售票点买了次日上午的卧铺车票,又陪她逛街买了一大堆带给家人的礼品。
回到租处的时候,床单已经风干。
王小纯没有急着打包行李。
她做的第一件事是粗暴地撤下了那张玫瑰床单,疯狂地把它剪成了一块一块。
第二件事是从席梦思床垫下拿出一枚化妆盒,里面没有化妆品,只有几根毛发和一听香水。
王小纯颤抖着把它放在我的眼前:“他们就在我的床单上……”
这不是王小纯第一次捉到马君君劈腿。
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她也是铁证如山,闹那么凶,一哭二闹三自残,换来马君君冷冷地回应:“我们不是说好了,谁也不影响谁吗?”
王小纯哭到歇斯底里,甚至赌气去外面租了房。
隔不了几天,化悲愤为力量的她,拿出自己的绝活,像死缠烂打马君君一样,对马君君的姘头纠缠不清,对方被她折磨到不行,终于放弃了。
王小纯胜利地回到了马君君身边,可我们都知道,他们再不如前。
果然不出半年,马君君逼着王小纯去相亲。王小纯坚决不从,马君君就自己明目张胆地约人了。
马君君好不容易勾到手的,都被王小纯吓走了。 气急败坏的马君君使出了杀手锏,睡了王小纯的前闺蜜。
王小纯果然受刺激了。 她辞职回家,大病一场,游山玩水,无济于事,最后还是回了帝都。
那次我唯一一次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而不彻底离开呢?”
王小纯说:“我很清楚,我还在恨他。而恨,是因为被伤害的还不够。”
王小纯悲壮地继续赖在马君君身边。不要身份,不再过问马君君的出轨,眼不见为净。
迷恋一个人大致就是这样吧: 一瞬间,享受变成了坚持,你开始难受; 再有一瞬间,你想通了,坚持变回了享受。反反复复。
有很长一段时间,王小纯不再跟我提马君君。她开始关注自己的老。
有一天半夜,她甚至发来这样的惊悚短信:“天啊,我下面的毛也白了。我好像真的老了。”
当一个人不再纠结对方的回馈,而开始惋惜年华,说明她已经在亲手手刃爱情。
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先是靠幻想着对方过活,然后没心没肺着为了性而放弃了爱,最后在一次次疲惫与虚无中变回真实:
我究竟是爱了十年?
还是骗了自己十年?
真的,再难过,也别给性披上爱情的外衣。
马君君为了转正,把背景很好的同事搞上了床。这件事本身不足以击垮王小纯,只是他没有出去开房,而是选择在他和王小纯的床上。
王小纯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是急了。
他已经失去怜悯她的耐心。
他迫不及待地要拥抱野心。
这是马君君的终极表态。
“这个男人的花心,一直都是为了不想过穷日子,而我给不了他富贵的日子。”这是长期以来王小纯觉得能说服自己的最体面的借口。
多年的练就,王小纯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奸情。
她小心翼翼地把床上的毛发收起,并根据那个女人留下的味道淘宝了香水。
然后用五天的时间测量自己的难过。
除了马君君撒尿时的明知故问,让她崩溃流泪之外,她一直都判断不出来自己究竟是悲伤过度还是彻底麻木。
关于那张床单的结局,你完全想象不到。
王小纯在短暂的颤抖之后,指挥着我,我们一起把房东藏在角落的古董缝纫机搬了出来。
从来没有缝纫经验的王小纯,把自己在帝都的最后一个下午,全部用来和缝纫机较劲。
她把那些毛发分开放进剪碎的床单里,分别喷上香水,做了五双鞋垫。
期间手指被扎破了两次,她顺道把血均匀地抹在了五双鞋垫上。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王小纯的场景。
我至今难忘当时的目瞪口呆。
王小纯没有通知马君君,也没有让我送她。
“我把青春留在了他的身上。这就够了。”
王小纯在火车上发来的短信,让我判断不出她是云淡风轻还是气若游丝。
我直觉是后者。因为我到现在还没有收到王小纯的婚宴邀请。
生命中总有一个带走我们独立精神的人,他让我们变得不像自己。我们以为在绝望之后,还会找回自己。其实不能。就像白纸被污了之后再也无法白回去一样。就像绝望和死心不会来一样。
回到开头的那句话:“黑人战斗过的地方,从此欲壑难平。”
我说的意思,和你想的,真的不一样。
2017.5.14 小时呆 Z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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