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半仙的乞讨实录

赵半仙的乞讨实录

听说人这一生一定会经历辉煌，也一定会经历落魄。
而我是先经历了后者，因为前者大概是在银河系迷路了，一直尚未带口信于我。——习酒镇赵半仙

2017年09月08 星期五 晴

我自称赵半仙，可是我没有戏法儿，能空手变出现金来。

之前的手机丢了，卡也丢了。于是坐车去体育中心的营业厅补办手机卡，顺带买个手机。

朋友从外省来看我，于是我叫上了她一起。我在看手机，包给她提着。

我看中的那款手机她不喜欢，她就死活不让我买。抓着包就往街道上跑。

我没有去追。

我呢，继续留在手机店，暗想她怎么着也是和我开玩笑吧。

可是等了半小时，未见动静的时候，我终于反应过来。

她第一次来广州，不会是迷路了吧？而体育中心又是人流最大的地方。

我赶紧去找她。

结果可想而知的，定然是没找到。

我又不记得她的手机号码。

这并不大事，大事是，我身上身无分文。严格意义上来讲，我身上是一无所有，钱包手机银行卡钥匙公交卡，卫生纸都没有一张。

我扶着额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深呼了一口气。

“不行，我得用最快的方式联系上她。”

“她刚才是不是有说她的手机快没电关机了？”

“阴公了……”我暗自诅咒。

我只是希望她能记住我租房的地址。否则一路公交又地铁的，八成是要迷路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需要赶紧赶回家。

“用11路两腿步行，至少走6个小时。”

“出租车的车门上有扫描器能侦测一个人身上有没有带现金吗？”

“没有这个技术。”

“很好。打的。”

“下车后有人替你给这80块钱吗？没有的话，司机会不会直拉你去派出所？”

“呃……这个……这个……”

“原路返回，坐地铁转公交要多少钱？”

“转两趟地铁再转公交——12元。”

“要不你站马路边秀下美长腿看下有没有英雄救美？”

“死边儿……”

我的内心一片喧哗，上演着自己与自己的对话。

人有钱的时候想买一款2000多块钱的手机，没钱的时候，12块钱的车费，也让人寸步难行。

我对金钱的教训与认知始于这天。

我好想有支粉笔，找个墙跟儿一蹲，在地写上一行字——“求好心人给12元车费。”

在广州的火车站，这种现象是最常见的。一些年轻女子，蹲坐在地上，深埋着个头，把头发掉下遮住脸。面前一行粉笔字写着同样的内容。但是她们可不会像我这般狮子大开口。她们一般写着要五元七元或者十元。

写七元的是让我困惑的了，广州的公共汽车车票一般是两元。难道是车费四元，买水要三元？兴许人家是要坐地铁呢。我每回都这么想。

这时我才觉得她们好聪慧呢，有未卜先知功能，防范于未然，知道随身带支粉笔。

总之呢，我身上没粉笔，也没钱。可是这不能阻挡我要回家的决心啊。

我走进地铁站，走向一个穿工作服的保安。

“你好，靓仔，我钱包丢了，能不能借我两元钱买张车票。”

保安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遍，“钱包丢了，要不要帮你报警？”

我内心一阵咆哮，“我要你帮忙报警还不如直接坐霸王车啊？”

但是我不能表露我的情绪，我摇头说，“我只是需要买张车票回家而已。”

结果保安也摇头，“我只能帮你报警。”

“不用了，谢谢！”我涨红个脸，窘迫的走开了。

然尔我不太服气的嘀咕，“我像是个骗子吗？”

第一次碰了个硬钉子。

第二次，我找了一对情侣，说明了意图后，男的听我说完看了身边的女朋友一眼，尴尬的走开了。

第三次，一个中年大姐。我还没说完话就急匆匆的跑远了。

第四次，一个单身美女。她说她用的是用羊城通卡（就是又能坐地铁和打的扣费的公交车卡），帮不了我。

“好吧，谢谢……”

我感觉到无比的沮丧。

第五……

第六……

……第十次……

“不行，这种方式。每次要2块钱，就算成功了一次，也要六个人才行……”

“难道你还想一次要十元？换做是你，你会给？”

“好吧……”

内心的商讨演练又一轮败给了现实。

其实在我过往的人生中，我给街边残疾的乞丐一般是五元，至于医院门口重症乞讨的，我一向都给十元和二十元。

而我此刻又在做什么，把之前布施的钱又变相的从另一个人手里要回来吗？

我不禁有点鄙视自己。

然尔不久之后，我终于收到了两枚硬币。

那闪闪的银光色握在手里温暖极了。

仿佛是因果循环的善报。

慢慢的，我讨够了8元钱。

“为什么我要去消耗人们的善良与信任呢？我是真的只是要张车票而已啊。还不是因为报纸上报道过太多职业乞丐骗讨车费的事件，已经让人们麻木了，才导致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得不到帮助……”

“所以呢？”

“所以……等下你就知道了。”

我停止了问人要现金的方式。

我觉得这世界上有很多热漉漉的谎言——比如说我现在干的事情，明明向人家要两元钱是永远还不了人家的，开口却是用借。

我走到自助售票机旁边，查看了一下线路图之后，闪退在一旁。

等到有人来买票的时候，我便上前打个招呼并问道，“我的手机钱包和手机丢了，我回家要十元钱，我把我身上的六元给你，你能帮出余下的四块钱，给我买张车票吗？”

第一个人显现是吝啬鬼，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正面无私的拒绝了我。

好在第二次成功了。

我之所以说身上只有六元，是因为出了地铁转公交还要两元。如果我说八元，出了地铁不是要再乞讨一回么？

我终于拿着绿色的地铁币上了地铁。

内心是一种喜悦，同时也五味杂陈。一边又想着我的朋友别真走丢了。

你听说过人要倒霉，喝水都塞牙缝儿么？

那段时间我的经历就是在注释着这句话。

我一边担忧着我的朋友，一边在坐着地铁——一不留神就坐过站了。

在地铁中坐过站并不值得担忧，你只要还在站内，下站后走到对面往回坐就行了（不收额外的费用）。

问题是我把事情弄得担忧了——我出站，出站了，出地铁站了。

我当时脑袋一定给地铁的车门夹了。等同于之前费力乞讨来的车票白搭了。

我身上还有两枚大洋。事情与我只有一种选择在于——搭公交。

请忽略我那时的口干舌燥与饥肠辘辘。

一趟公交不到不要紧，我可以再讨两元钱啊。

但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我又坐错车了……又……

你能想象和体会那种自己生自己的气，有多沮丧么？

我骂了一千遍，“赵小姐，你是猪吗，你是猪吗，你别说话，你就是猪，蠢猪，蠢猪，没见过你这么蠢的猪……”

总之，我最后讨了30多块钱，才回到租房的楼下。又花了半个小时等有顺道要进门或者要出门的人开楼下有电子锁的大门。

我敲自己的房门，听得出里面的人是火急火燎的猛地开了门，朋友一脸愧疚的站在门边，侧身让我进去。

“对不起，赵小姐。”

我罢罢手，“只要你没丢就好了。你怎么回来的？”

“你之前发给我的地址我没删。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好吃的。”

“我吃过了。”

“居然有人请你吃饭？”

“姐姐啊，我是一路要饭要回来的！”说完我整个人摔在床上没气哼了。

所以，你该明白，为何我走在路上，但凡是在路上遇见需要帮助的人，我都会尽一份绵薄。就像那些陌生人曾给予过我的一样。